天下天下 - 第三章 半晌逍遥醉春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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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的天下第一街终于开工了,休生养息后的流民,将过剩的热情全部投放在建设他们的家园中,那几乎欲上天堂的激情,是泉溪中冷冽清寒的水,也浇不灭的。

    所有的建材,都是天下托千默弄来的,有了唐玦五个月完工的保证,天下有些半信半疑的静候着,五个月可以建一座小城镇,她着实不信。可她忘了,这个时代不比她那个时代。

    仔细欣赏着手里的折扇,天下恨不得晴凤的那一双巧手生在自己的身上,她只是将扇子的制作方式说了个大概,便做出了和她想象中绝无二般的模样。

    展开扇面,天下用笔蘸了晴凤磨了许久的墨。极柔的笔触在洁白无瑕的扇骨上游走,竟生出如她人一般清丽脱俗的字迹来,实在让一旁的晴凤赞叹。

    晾干了墨,细看之下,才知道那扇子的一面是《莫生气》,一面是斜生的几枝墨梅,甚是清雅。

    拿了样品,逛了一番醉春楼,天下身上那股子潇洒的劲儿,竟也把她的几位兄长给比了下去,惹了千朔眼巴巴的看着那把扇子直瞧,分外的眼红!

    隔了几日,那模样各异的扇子在街上大肆上市,折扇不说,就连女子所用的纨扇,团扇等都惹人喜爱。扇上的文墨,彩花更是惹极了人的欢喜。即使未到当暑的夏季,也被抢售一空!

    三日后,那几百把扇子竟一个不剩。天下也没想到试卖的结果竟是这么好!打算到了天热的时候,再让人制作一些,定能赚不少。

    千朔好不容易得了把扇子,这日往醉春楼里一坐,竟瞧见千夜和千默手里装模作样的摇啊摇,刚来的那股得意的劲,登时消去了不少。

    “原来你有啦,挽柳还特意为我们每人准备了一把,既然你有了,这多出来的一把,我可要拿走了!”

    千夜作势要把多出来的那把收进自己的腰包,也料到会被千朔抢了去。挽柳极有心思,三把扇子,皆为暗黄的油缎所制,那上面的字据她本人说,是亲自题的。论材质或其他,当然比千朔手上的那把,好上许多!

    展开扇子,千朔便知被千夜戏耍了一番,拿扇子上可有大大的“朔”字,昭示着,这扇子本就为他所有,意识又欢快许多。

    千夜觉得有些凉意,终于收起了扇子,说出了当下心中的疑惑。

    “这挽柳到底是如何让扇商,特意做了这几把扇子?难道还可以定制不成?竟连扇坠也这般美!”

    千默这三把扇子的时候,就算没有多问,就知道千夜口中的扇商是她没错!

    话说,商船无人卸货,这全拜天下所赐。海星凭着第一次的印象,在东都城里遍寻天下的身影,终于在最花楼附近的小汤包的摊子出找到了,正往嘴里送着汤包的罪魁祸首!

    “你,就你!给我站住!”

    脚下原本就未动。天下琢磨着,那小子追的应该不是自己吧。

    海星气呼呼的跑到她面前,质问,“你把渡口的劳力全藏哪了!”

    “与我何干。”天下捏着包子沾了沾醋和辣椒,一口吞下,一脸是美味的享受。

    “主子,味道怎么样?”摊主一脸笑意,只因见了拯救流民于水火的救星神情甚是满意。有了主子教的许多小生计,流民区一些残弱的队伍,都出了区,做起了摆摆摊的小生意,日子越发的红火。

    “记得晚上回去的时候小心些。”

    “哎!”

    天下往醉春楼的方向走去,身后还多了条尾巴,很不自在!

    “你别缠着我了。那些人已经安了家,再也不会受你压榨,你就回去好好学习经商之道吧!”

    “那我的那些货怎么办!还在渡口蹲着,你倒是给我搬啊!”

    “那是你的事,大不了多花些钱,招募些苦力...哦,对了,你肯定舍不得花那些钱,那就想别的法子呗。”

    这档子,已经到了醉春楼。楼上楼下尽是调笑揽客的姑娘,海星表面老成,却也经不起这般人事的折磨。

    鼓起通红的脸,不可思议的大叫着,“你才多大,竟然来这种烟花之地,你...你你不要脸!”

    “你倒是教训我来了。我倒怀疑你是真的不好意思进去,还是舍不得花请姑娘的那个钱!”

    “当然是...”承认哪边都是有损颜面,海星一时嗫嚅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是一张白净的脸,此时是要红的滴血似的。

    “进去吧。我请客!”

    海星本想逃了,却是挣不开天下的一只手,眼看就要被带进那要吃人似的门槛了,便大叫着,“你放手,我不跟你闹了!”

    谁知天下理直气壮的喊了回去,“我这是在跟你闹吗?我这摆明了是在欺负你!”

    海星气结,冲着这个和自己年岁相差无几的小少爷怒目而视,“你...你混蛋!”

    “再蛋也没你混!”

    天下毫无预兆的松了手,海星摔倒了地上,一时又是没好气。

    “你有时间跟我赌气,还不如去想办法把渡口的货搬进城,岸上气潮,要是那稻米生了虫子,可又是得不偿失喽!”

    看着落荒而逃的海星,天下心情大好,刚要进醉春楼,就被千默拦了。千默打心底不愿她涉足这不堪之地。

    “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天下更是欣喜,前日里画的乐器的草图,今日便得见成品。千默的速度也可是神绝了!

    摘了锦布套子,天下出大概是这个时代第一把吉他的雏形,虽然只有四似模像样的琴弦,但音色却是比她所想的还要好。

    “袖珍了些,正合手!”

    细看之下,天下琢磨着,那琴弦大概是用什么动物的毛发所制。

    “我叫手下人搓的。”

    天下坐在花台,抱着四弦的吉他,一曲在里听的舞倾城流泻而出,倒是印了不少人驻足倾听。

    自然少不了千朔和千默凑热闹。一袭浅色的青衫闪过,来人惹了不小的动静,那一脸似有若无温暖的笑意,倒叫冬日里和煦的暖阳逊色不少。

    一个行走江湖的人,竟能透出让千夜都自惭形秽的贵气。这人永远都像他的名字一样,让人不透,抓不着。

    “长风兄——”千夜拱手寒暄,“多日未见!”

    一声几不可闻的脆响,一把琴的四弦竟齐刷刷的断了去!

    “可惜了——”天下一脸的惋惜,抡起琴身往千朔那只蠢蠢欲动的手掌上砸了去。

    千朔吃痛,收回了那只觊觎四弦琴的手,一脸讨好,“你就借我玩玩嘛!”

    “弦都断了,玩什么你老子又不是没有这些东西,哪天你向他讨一件不就成了!”

    “就是没你这型儿的嘛!”千朔一脸的委屈,“你倒是给我,我把弦给你系上。”

    天下就差翻了白眼,一命呜呼过去,“你头发断了,我再给你系上,成不?”

    人也散的差不多,千夜叫老鸨遣退了房里的姑娘,携了天下和巧遇的长风一道上了楼去。

    “没姑娘吗?”

    看着空空如也人的屋子,天下甚是失望,待所有人坐定,她便敞开了房门,搬了椅子,坐下看着楼下的风花雪月。

    “好了。”

    倒不知什么好了,天下觉得千夜是在对她说的,便转了身子,看去。

    琴弦完好的四弦琴,让她惊讶的长大了嘴巴,“这...这是我刚才的那把吗?”

    跑去左右检查着,的确是刚才的手感,天下眨巴着眼睛,只等着谁给她解释这神奇的一切。

    “我说可以系上吧!”千朔有些得意的笑着,终于扳回一局了!

    “这哪是系上,明明是完好无损的接上了!”

    “这弦太脆,外力的揉搓能到这种程度一时不错了。内力的揉搓,却能让弦更坚更韧。”这种事对千夜来说,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

    天下没想到的是,原来这里也有武侠小说中,内力一说。

    “耶——”天下看着千默的眼光有些责备,这千夜会的事,千默不可能不会啊!

    倒是叫千默真的不好意思起来,只能默默鼻子,“技不如人。”

    千朔大笑,原来千默也有被整的说的出话的一天啊!

    “千夜兄,这位是...”甘愿被冷落半天的长风,终于不甘寂寞的开了口。

    千夜一时犯愁,不可能把妹妹真是的身份就这么说了吧!但是他们皇子的身份,在长风面前,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复姓东方,单名一个天字,纨绔子弟加神棍一个!”天下解了千夜的难处,但是这样的家门,她何时取得的?

    众人疑惑,大概是不明白,这话中的意思。

    “东方天,”长风仔细琢磨着,自知这名字定是作假,却也不戳破,“好名字!在下名长风,漂游在四国的一个剑客。”

    “那倒是奇了,在座的这三位哥哥,也都是用剑好手,阁下的手掌怎没有剑茧呢,却像是比我们这些公子哥,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手掌。”

    长风心下一凛,不自觉的微敛了搁在桌子上的五指,他的手掌虽谈不上细嫩,略微糙的宽厚,但的确将剑道荒废了些时日。

    “长风有幸挣得虚名一场,徒惹江湖人的忌惮。只是最近忙于奔波他事,将剑道荒废了些时日,公子好眼力!”

    有问题,被人戳穿了,还能应付的这么自如,此人的身份的确值得深究。还有就是他接近这几位皇子的目的,实在让人怀疑啊!可就有几个部长脑子的,心甘情愿的被人骗!被人蒙在鼓里了,还不知道!

    “情人蔻还为寻着吗?”千夜似乎很清楚这人的底细,看样子,私交甚好!

    闻此,长风的神情上添了几分忧,若要楼下的姑娘们看了,定是疼的心都要碎了!

    “长风访遍四国,竟无一人知晓情人蔻的下落。”

    “情人蔻——”天下扬声一说,满意的看着招来一群希冀的眼神,“是什么东西?”

    大概是被欺负惯了,千朔倒是对刚才的奇招免疫了,“那是一种奇毒,据说混了血让旁人喝下去,除了血主,喝了情人蔻的人便再不能与旁人亲近。否则,亲近的人便会中毒身亡。”

    确实奇——天下在想,若真有这玩意,她也搞上许多卖了,定能赚不少,可是据说一个在江湖上行走的剑客都没找到,那定是难得之物了!

    “若要是混了自己的血喝下去,会怎样?”

    没料到天下会突发奇招,千朔难以招架,只得求助千夜。

    “无碍,只要在余生戒掉荤腥之物,便不会害人。”只是,解救了千朔的,却是长风。

    天下一声轻叹,坐下,拨弄起自己的琴,“情人蔻,情人蔻,一件有情之物,被公子说的这般无情,看来公子也是无情之人。可惜,可惜,弦被揉韧了一处,再断了,便是负了这琴身的深情——”

    小小年纪,却道尽了沧桑的话语,竟让席间一时无言。

    三位兄长惊叹的是,原来他们的妹妹虽顽皮,也是这般善感。长风所惊叹的是这小子竟有人让他甘拜下风的敏感,那几乎可以洞察一切的眸子,有着不属于年龄的,小小的悲怆。是谁伤了她,还是她伤了谁...

    “谁在弹琴。”倒是一位姑娘的到来,打破了窒息的沉默,“舞倾城的曲谱乃是秘传,公子怎会?”

    “在朋友家里听了觉得好,便学了些。”

    银翘很是失望,“打扰了——”

    刚要转身离去,银翘便被这白衣小公子模样的人,架起了双臂,平伸在当空,又遭了上下其手,登时有了说不出的羞恼。

    看的是在座的也是莫名其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公子在占人便宜,知道的都以为这妹子有人不同于常人的取向!

    “姑娘好身段!常跳舞吗?”天下竟在人家臀上了一把。

    “私下里跳些。”不觉得这公子对她有什么歪斜的意图,银翘也就任由他去了,反正她也是烟花女子,这事本事理所应当...

    “我决定了!”天下神情壮烈的招来老鸨,将醉春楼里所有的姑娘聚集了起来,和老鸨私下商量了一番,才大胆的为所欲为。

    “有谁愿意让我赎身的,便站到我这边来。出了这个门儿,不愿意跟我的,我便给些银两打发了去,足够你们过日子。愿意跟着我的,便留下,我自有用途。”

    此话一出,且瞧见了天下身上不凡的行头,当真有许多站出来的,却一直不见银翘动身。

    银翘见对方摆明了是冲着自己来的,而且一脸伤心不已的样子。

    “你就从了我吧。”

    这话说的委屈,但也好生暧昧。

    “公子,倘若奴家和人无约,今日便真跟公子去了。”

    这样啊,天下踱步,边打量着银翘,便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宝淘到。

    “姑娘可识字?”

    “认得一些。”

    “这里有笔墨吗。”

    老鸨便命人取了去,不敢怠慢了这位衣着鲜亮的公子,况且楼上还有几位爷,罩着他呢!

    “家师东方朔,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古今,有未卜先知一字测机缘的能力。东方天无能,只学了些皮毛,今日不敢卖弄,为了姑娘,我愿一试身手。姑娘只管心无旁骛的在这缎子上写下你心中所想的一个字数言之后,定能让姑娘心悦诚服的归顺我!”

    果真是一神棍!千夜凭栏而望,打算看下去,反正有这么多看客呢!

    银翘不曾拒绝,当下犹豫着,在缎子上写了一个“眉”字,如涓涓流水,潺潺游弋。

    天下装模作样细看着,眉头紧锁,其实正在心中编着神棍之说。

    “入目三分,媚又欠娇,姑娘可盼的是位女子?”

    “正是。”

    有人心下疑惑,正常的情况下,这青楼女子不都是等着情人来赎身的吗?姑且算天下猜对一回。

    只见她眉头锁的更紧了,只叹着,“不好不好,目字躺一尸,只怕姑娘所等的人,早就去了...”

    老鸨倒是真信了天下的神棍一说,趁势在一旁添油加醋,“我早就让你断了那念头,那舞倾城的主儿怎会记得毫无身份的小丫头,她若真记得你,早就把你赎去了,这会儿定是如小爷所说,人早就不再了!”

    银翘好不甘心,一时无语,凤眸中蓄着的的眼泪随时都有掉下来的可能。

    天下了颈子,这也能猜个半准儿,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可惜可惜,这尸眼中尚含一珠,此字是姑娘亲笔所成,只怕这女子死不瞑目,余事未了,只因了姑娘...在下倒是想借了这机缘,替这位女子完成生前憾事...”

    将在场的人忽悠的一愣一愣的,天下还想着,指不定哪一天,她就靠了这生计混口饭吃了!

    事后,千朔便缠着天下为他测字,她自然是死活不肯,她这人向来运道极好,但又不是烂使的,字测多了,只怕馅也露的多了,以后谁还信她!

    “测字但求机缘二字。”

    “这机缘何时会到啊?”

    “天机——不可泄露!”

    这些小子,到该还不知道,柳如眉,也就是柳妃,挽柳的生母,便是在这醉春楼里,一舞倾城。时日久了,能记得舞倾城曲子的人,可能是与柳如眉关系密切。当银翘在缎子上写了眉字,天下便加深了猜测。

    这还要感谢晴凤平日里,对她的倒灌。

    “你是东方天,那我就是东方朔了...”千朔自鸣得意。

    “我师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未卜先知,你会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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