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35 苦寒梅自香

    看着洛羽一脸的愧疚心疼，少年露出像是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般不知所措的神情。然而片刻之后，他有些不死心地问道：“但是，也说不定啊！好多人说去过那个国家的！”

    洛羽看着少年瞬间再次盈满希望的眸子，轻微地叹息道：“那是他们在说谎。”

    “咦？姐姐怎会得知大家一起说谎呢？”

    “因为人越是身处底层，越是有着可悲而可笑的自尊——不，应该说是强烈的自卑导致的类似于自尊的衍生物，才足够恰当吧。”

    “飞鸾”车队虽然是名动各国的歌姬车队，然而从本质上来说仍然是做着人买卖的勾当，无论用如何华丽的辞藻、绚烂的服饰、壮大的规模去修饰，也改变不了这个残酷的事实。而进入“飞鸾”车队成为歌姬或是奴仆的，泰半是为生活所迫。因此，车队中人或多或少都有着一种自卑心理，而洛羽却恰恰是看准了这一点。

    她首先故意摆出一种“出身好、见识广”的优越姿态，将车队中人那种不甘而又自卑的情绪引发出来，又暗示“若是没有听说过异色双瞳之人”的事情便是见识短浅的表现，再加上洛羽还是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这暗示便更加强烈。

    就像是《皇帝的新装》当中没有人愿意承认看不见原本就不存在的衣服那般，在极度自尊而又极度自卑的心理状态之下，没人愿意承认自己的见识不如一个臭未干的黄毛丫头——更何况这黄毛丫头还屡次嘲笑自己“见识短浅”——这便是为什么一大票人即使撒谎也要站出来承认自己听说过那个并不存在的“蒙莱尼巴沃”国。

    洛羽的脸上毫不遮掩地出现了嘲讽的神色，暗道：看来这里并没有揭露真相的孩童啊~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回想起总是一身火红的秦娇听闻自己一番无稽之谈后的反应。她并没有随波逐流地回答“略有耳闻”，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许是我涉猎有限，不曾听说那个国家。”想再回想起来，洛羽不由得有些后怕，若是车队的人都是像秦娇这般直言快语，她想要瞒骗众人的计划恐怕就没那么容易实施了。

    少年并没有理解洛羽那句关于“自尊与自卑”的话究竟是何含义，然而洛羽脸上浮现的嘲笑讥讽之色还是看的一清二楚的。凭借直觉，他认为大家——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内——被眼前这名少女耍了。

    一旦这个想法确立并渐渐明晰起来，少年的心中好像是被微微地绞着一般，有些痛、有些涨，总之十分难受。于是毫不懂得隐藏心思的少年立即将光滑细腻的眉间皱得恨不能夹死一只生命力旺盛的小强，并且低下头去摆弄着衣襟，不再帮助洛羽清洗餐具，也不再发出任何声响。

    刚开始洛羽还在麻利地做着手中的活计，然而片刻之后她便注意到周围有些安静的过分。停手抬头一看，便见到原本乖巧地帮忙自己的少年不知何时停了手上的工作，开始一声不响地和衣角拼命较劲。

    她毫不怀疑，再这样下去这家伙绝对会报废自己这身衣物而被罚（在车队中各项资源有限，因此刻意浪费的后果是很严重的），于是有些好笑地拉过少年纤长白皙的双手道：“再这样下去，你的衣服会被扯破哦？它怎么得罪你了，要这样摧残它？”

    少年下意识地想要乖乖开口回答问题，后来好像又发现自己正在“怄气”，便别别扭扭抽出双手，将脸撇到另一边。但是，少年的余光却不时地瞥向身后的方位，好像是在期待着什么。

    片刻之后，少年渐渐有些坐不住了，正当他纠结于要不要“原谅”身后之人的时候，一阵啜泣之声轻轻传来。这下子少年不纠结了，立刻触电一般地转回身来，有有些手足无措地盯着眼前双手掩面、双肩颤抖的少女结结巴巴地安慰道：“姐、姐姐……你莫哭、莫哭啊……你可是哪里痛么？”

    “呜呜呜~~~你都不睬我了~~呜呜呜~~我好难过啊~~~”以手掩面的少女似乎哭的十分伤心。

    “不、不是的，我怎会不睬你，姐姐待我最好，我不会不睬姐姐的！”少年笨拙地解释着。

    “真的么~？”紧掩面颊的双手开了一条小缝儿，洛羽闷闷地问道。

    “嗯！是真的！！”少年的语气十分恳切，似是为了增强可信度他重重点了一下头。

    “既然如此……”少女放下双手，仰起脸来“我就不伤心啦！”扬起的小脸上带着一贯微微戏谑的笑意，哪里有半分“伤心难过”的影子？

    看到洛羽不再“难过”，少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疑惑道：“你怎么笑的这样开心？”

    “因为你不再恼我，因此我就笑得很开心啦~”信口胡诌无良地蒙骗纯真美少年，洛羽伸出自己的“九白骨爪”捏着少年白皙柔软的面颊。啧啧~手感真是好啊~~

    两人嬉闹片刻，少年突然静下来问道：“姐姐，我真是不祥之人么？”

    洛羽眸光一闪，笑着反问道：“那么你是认为自己是不祥之人，是妖孽么？”

    少年闻言，果断地摇摇头，随即又低下头去喃喃道：“可是我的眼睛的确和常人相去甚远啊……”

    洛羽绽出一个温暖的笑容，轻轻托起少年的脸庞，以低缓而又温柔的语调说道：“也许你不记得了，但是早在三国时期，有位刘备刘玄德，他的面相也是异于常人。传说他双耳垂肩，双手过膝，然而，据说他异于常人的外貌正说明他拥有异于常人的才华。”

    由于失去记忆，少年并不知晓“刘备”为何人，于是他问道：“那人后来如何？他真的拥有特殊的才华么？”

    “是啊，那人经过很多努力，克服了很多困难，最后拥有了很多帮助自己的盟友，成了一方霸主。”将遥远的视线收回到少年致的脸庞，洛羽道，“所以，你的双眸异于常人，也一定是说明你身负异于常人的才华。而你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艺则是最有力的证明！”

    “可是大家都怕我，都把我当做妖怪……”少年有些别扭地咕哝。

    “有句话叫做‘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说的是好的宝剑只有经过打磨锻造才能真正称得上是神兵利器，而梅花之所以会芳香扑鼻，也是经过严冬的洗礼。”见少年的眼神又有迷惑的趋势，洛羽一边暗叹现在不宜和这懵懂少年讲大道理，一边拍拍少年的肩膀道，“你现下不用太明白，只需记下这话今后待到恢复记忆再慢慢品味吧。总之，你只要记得现在的磨难会让你的将来更加辉煌就对了！”说着又将头埋下去干活了。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年喃喃低语，渐渐释出笑容，然后他仿佛想通什么一般继续充当起帮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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