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05 少年是女郎

    两人匍匐冰面缓缓向着对面行进。

    凛冽寒凉的触感从并不十分厚实的衣料下方慢慢渗透到皮肤，洛羽忍不住浑身一哆嗦。忍不住小心地瞄了一眼，澄澈透明中带着点点气泡的冰层之下，流动的江水清晰可变，甚至偶尔还能看到缓缓飘摇的游鱼。

    若是平常，洛羽还是很有兴趣欣赏这景致的，然而此时身处咯吱作响几近崩塌的冰面上，却对眼前这一幕产生些微的晕眩之感。

    相对于桑青而言，洛羽的体力毕竟处于劣势。因此当对方已然抵达对岸，她还在距岸边将近二十步的地方，而恰恰是此时，意外发生的出其不意，令她心中一抽一寒——她所在的冰层下那咯吱作响的声音愈发扩大开来，然后在桑青一声变了声调的惊呼中，洛羽跌落进冰窟中！但是由于腰部以上都露在江面以上，因此她勉力撑着冰面，才能维持自己不完全跌入水中的姿势。

    跌落水中的一刹那，，洛羽的下身的衣物便被刺骨的江水浸透，双腿好像被一头无形的巨兽辗转口中一般，很快变得冰冷、变得麻木、变得僵硬。

    洛羽尽全力压下所有的慌乱惊恐，开始奋力踩水，一则这样可以缓解那冰冷麻木的感觉，二则这样可以产生不小的上浮力道，使得自己的双臂的负担减轻一些。同时她向着岸边脸色煞白，打算返回救她的桑青吼道：“别过来！把你的外衫脱下来撕成布条，系上石块掷到我这里！”

    这一嗓子使得桑青猛然从不知所措中清醒过来。他隐隐明白了洛羽的打算，于是立刻开始脱下外衫撕扯。惨白的脸由于拼尽全力而渐渐涨的通红，然而他毕竟体格文弱，再加上那青衫虽说样式简单，质地却不赖，因此半天过去了，桑青手中的动作却进展不大。

    此时，随着那冰冷麻木的感觉愈发清晰，洛羽的踩水动作已经渐渐的缓慢下去。她不由自主奋力挣扎，然而突然从下肢传来一阵尖锐到彷如利刃刮骨的剧痛让她霎时间动弹不得——由于事先并不曾做什么热身，而水温又委实太低，她的双腿居然在这时候该死的抽筋起来！

    强烈的同感使得身处这凛冽寒风之中的洛羽额角渗出点点冷汗，由于寒冷而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如纸。而由于失去踩水带来的浮力，洛羽的所有重量便都加之于她两条瘦小的臂膀之上。因此虽然她拼命扒住冰面，甚至双手都由于剧烈的摩擦产生了丝丝缕缕的血痕，然而还是一点点地向着冰窟深处滑去。

    被逼至绝境，便好像刺激过度，洛羽反到丝毫不紧张了，而是生出一种近乎超然的冷静。她知道，凭着桑青如今的动作，等他将衣服撕好抛到自己这里，自己应该已经去六道轮回了。因此，她现在必须想办法助他一臂之力，使他尽快完成手上的工作。

    可是，该怎么帮呢？虽然前面不远便是几户人家，可是此时附近并无一人经过！

    眸光飞速掠过，定在桑青匆匆丢在一边的竹筐。竹筐歪斜倒地，里面的物事洒出了不少。

    倏然，洛羽双眸一亮，喊道：“桑青，用簪子！你身旁的竹筐中有一只簪子，你可用它来挑破衣服！！”虽然由于寒冷，洛羽的声音颤抖的不成样子，但是却难掩字里行间的惊喜。

    桑青闻言，立刻奔向那竹筐，果然发现一只玉簪。那簪子甚是糙，尾端却颇为尖锐。果然，有了它的帮助，桑青的动作快多了。

    当江水快要没过洛羽心口的时候，桑青终于凭借那外衫撕成的布条制成的绳索，将洛羽拖上了岸边。此时的洛羽脸色已经呈现一种青紫色，浑身颤抖的同时，由于寒冷劳累，也许还有原本就不曾消除的虚弱，她感到一股铺天盖地的睡意如云一般向自己罩了过来。

    但是洛羽心中明白，此时的她是万般不能睡过去的，否则也就永远别想要醒过来！于是她拼命晃了几下脑袋，使神思得到少许清明，便开始费劲地去解自己的衣结——这湿透且正在结冰的衣服绝对不能就这样穿着！

    察觉到洛羽的意图，桑青也告罪一声，凑过来动手帮忙。由于不习惯别人——尤其还是个男人帮自己除去衣物，洛羽最开始下意识地抗拒挣扎。可是随后瞥见自己的一身男装，心说反正现在大家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也没什么怕看光的，还是小命重要。于是也就忍下了心中的不适应任由桑青帮忙。

    其间从宽大的衣袖中掉出一个锦囊，不过由于两人皆是忙于自救或救人，谁都没有在意……

    衣衫一件件离体而去，当洛羽褪下最后一件下裳，突然感到对面的桑青面色变得十分诡异，仿佛失控连电的红绿灯，一时间红黄绿彩纷呈。然而还不等反应，一件长衫便兜头把洛羽罩得严严实实，桑青语气颇为不自然地支吾：“那个……嗯……我们去前面看能否要得一身衣物吧……”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拿了衣物背了竹筐，抱住洛羽一溜烟跑向其中一户人家。

    ……

    换上打着补丁却干净的布裙，缩在有着霉味儿却颇为温暖的被窝，喝着寡淡却温暖的汤水，洛羽微微仰首望着脱落黄泥露出青砖的房屋，发呆。

    一直以为自己是“他”，毕竟穿越以来一直是男装示人，而一个半大的娃儿若是单看外表，很难分辨是男是女的。不曾想，闹了半天，自己却仍旧是“她”。

    可是可是……这都不是问题的重点啊~重要的是，自己居然被一个男人——呃，虽然桑青还是个半大小鬼，但勉强算是男人吧——看光光了！！

    没、没有什么要紧……洛羽的脑中一片混乱，不停地找借口安慰自己。

    反正这只是个小鬼头的身体，看也没有什么看头……

    反正这也不是我的身体，就算被看光也不是我……

    反正桑青也不是故意的，对于无心之失自己应该大度地不计前嫌……

    反正……啊啊啊啊啊啊~~！！！！！

    “反正”了半天，洛羽童鞋风中缭乱了，她把手中的汤碗丢在土榻边的地面上，把自己连同被子缩成一个“棉被卷”，蒙住脑袋无限纠结当中。

    桑青跟着此间的主人走进房间的时候便看到这样一幅景象。

    桑青此时的脸估计已经可以把**蛋瞬间煎糊，然而还是吞吞吐吐开口道：“小……小洛，你身体可是已经无碍？”虽然害羞的要命，但语气中淡淡的关怀却是不容错闻。

    洛羽心中仍在无限纠结当中，然而当她看到桑青的表情时，瞬间淡定了。为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人比人气死人。当一个人比你更不淡定，那么你就是淡定的。

    一时间洛羽一扫方才产生的一点疑似害羞的情绪，先是冲桑青灿烂一笑：“我已经不要紧了，兄长~~”听闻洛羽对自己的称呼，桑青微微一愣，但是被这么一笑，他的脸更红了，连忙把目光偏向一侧，支吾道：“那……那便好了……”

    看到桑青一副好像自己被看光的样子，洛羽心中好笑，却又不便表现出来，只得生生忍出内伤维持面部平静。随后她又落落大方地跳下榻，把方才丢掷一旁的汤碗递向站在一旁的一位满布风霜，却面相慈和的中年妇女，微微施礼道，“今日大婶救我兄妹于危难之中，洛羽不胜感激。”

    这妇人便是这陋屋的主人，是位寡妇。虽家境并不宽裕，为人却是古道热肠。

    “咳，不过是一套衣物，一碗热汤而已，”妇人露出淳朴爽朗的笑容，“难道俺张寡妇还能眼睁睁看着你们两个孩子生生冻个好歹么？”

    张寡妇说罢，又拉着两人左瞧右瞧，忍不住啧啧赞叹：“这兄妹二人真是标志，让人观之可亲。现已快要正午，不若留下陪我老寡妇吃个便饭再走吧？自从当家的去了，很久没有客人登门。”说着，张寡妇便要转身要去准备饭菜。

    然而，桑青洛羽两人已经耽误不少时间。虽然洛羽不知“飞鸾”车队的规矩，但是她可以确定，在任何时代，任何情况，“迟到”都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于是两人婉拒了张寡妇的好意，再次踏上归队的路程。

    江畔，做工美的锦囊在渐渐上升的太阳之下折出华美的深紫色光泽。此时，有人行向这边。

    “石头，那是啥物事？咋恁般好看？”两人之中的一名中年汉子遥指前方，着嗓子问道。

    名唤石头的青年虚起双目远眺，半晌，道：“老五，过去瞧瞧。”说话间，两人便到了锦囊近前。

    老五拾起锦囊，便从中掉出一个半只巴掌大小的东西——一块通体莹白的温润美玉！这玉的两侧均是雕刻繁复细腻的纹样，无论手工还是本身的质地均属上乘。

    石头咽了下口水，小心压低声音问：“这……这是件宝贝吧？似乎是块玉呢！”

    老五也狠狠抹了一下嘴巴道：“这要是拿去集市卖掉，不知能换多少来！娘的~老子过年以来还未沾过一丝儿荤腥！”

    石头听着，也是咽了一大口口水道：“有……有俺的份儿不？”

    老五斜了一眼石头，冲他的脑袋敲了一下笑骂：“这人蛋子，哪儿的好事都拉不下你……”

    两人拿了那锦囊，就这样做着“吃好多”的美梦，渐渐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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