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06 漫曼回归路

    再次踏上行程，洛羽明显感到桑青的步伐变快的，而且不知道是由于活动量增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脸一直红扑扑的。

    此时洛羽大概是喝了一碗热汤，又换上一身暖和的衣服——呃，虽然由于是借来的，这套衣服并不合身——她显得比落水之前还要神一些。此时的她看着桑青愈发鲜红的耳，感觉他走的愈加迅速，最后一点别扭的感觉也一扫而空，转而起了逗弄他的兴致。

    于是她凑上前去，有些不怀好意地在桑青的后颈旁问道：“我说桑青啊，你走的如此快，很急么？”

    被湿热的气流微微渲染，桑青白皙的脖颈也一点点染上绯色。只听他含混不清的嗫嚅道：“嗯……路上多有耽搁……呃，鸾姬夫人会责怪的。还有……”他将脖子尽量向前伸出去，更加吞吞吐吐道，“小洛……姑娘，你可不可以不要靠的这般近？”

    看着桑青把脖子抻的那样长，洛羽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看过《哪吒闹海》里面的丞相，忍不住“扑哧”的笑出声来。

    桑青本以为一个黄花闺女若是被男人看去了身子，就算不寻死觅活也会愁容满面，蓦然见洛羽笑得一脸明媚灿烂，有些丈二和尚不着头脑。于是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洛……姑娘，你为何发笑？”笑得我心里直发毛阿。

    洛羽当然不可能和他实话实说，于是眼珠一转，笑容一敛道：“我是在笑你，该看的也看了不该看的也看了，到现在才想到让我‘不要靠的这般近’，不是好笑么？”

    桑青被这么一问，顿时身体僵住不动了。片刻之后，把竹筐放在地上，扶着洛羽站起来，一扫局促窘迫，深深地看向她的眼睛，非常认真地说道：“洛羽，从现在起，我会想办法出人头地，会努力摆脱寄人篱下漂泊无依的生活，我会照顾你的！”

    正午的阳光下，少年的额角沁出薄薄的汗珠。他黑亮的眸子倒映着日光破碎的残片，泛出柔和的光泽，使得洛羽微微的目眩。

    一瞬间，她有些感动了……但，仅仅是感动而已，为了少年青涩却真挚的情感。

    如果现在的洛羽装作小女生羞涩的样子假意应承下来，无疑会为自己在这完全陌生的世界找到一份微弱却相当可信的依靠。那无疑会为自己熟悉进而融入这个世界带来极大的便利。然而……

    “瞎想什么呢？！”少女非常不客气地赏了对面少年白皙光洁的额头一记爆栗，“方才在那大婶家中我不是称你为‘兄长’的么？”

    “啊？”洛羽和桑青预料当中的羞涩之类完全不贴边的反应让少年的大脑再次停摆，有些莫名地被敲痛的地方。

    “也就是说，我实际上就是把你当做哥哥之类的，既然是兄妹，被看一下之类的有什么大不了——况且你又不是故意的。”看着桑青再次陷入呆滞状态，洛羽感到又好笑又无语，于是忍不住又在桑青秀挺的鼻梁上敲了一记。

    当桑青回神，洛羽已经在竹筐里再次坐好，示意他继续赶路。

    虽然对洛羽一系列反应感到很奇怪，但是不可否认，经过她这般戏谑调笑，桑青虽然仍旧感到有些不自然，却没有方才那般窘迫，也可以比较自然地和洛羽谈笑了。

    这般大约又行走了半个时辰之后，两人穿过了一片相对繁华的小镇，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

    指向前方不远处迎风招展的旗帜，桑青转向洛羽：“那里就是‘飞鸾’的驻扎营地了。”

    入眼是一片临近小河的枯黄草地。最外圈是成队的马车、驴车、牛拉车，车上和营地周围间或竖立着一面面大旗，旗帜是红色的，上面描绘着展翅飞翔的鸾鸟——正是车队“飞鸾”的标志。或方顶或尖顶的帐篷三三两两错落有致，形成一个不甚规则的包围圈。

    摇曳的人影穿梭其间，高喊低呼谈笑谩骂之声此起彼伏，侧耳可闻。中间是几处已经燃烧殆尽的篝火，有的上面还架着铁锅，有的已经只余青烟余烬。四周散落着残羹冷炙，应该是刚刚用过餐的——想想也是，现在才过正午不久嘛。

    这场景使得洛羽除却好奇，更多的却是感到熟悉，几乎一瞬间，她想到了“露营”两个字。失神片刻，洛羽立刻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场景。

    出于自己的一些考量，洛羽让桑青把自己放下来步行。身上满是补丁的衣裙显得很是宽大，使得她的造型有些滑稽，然而洛羽还是把细弱的腰杆拔得直挺挺的，微微扬起尖尖的下巴，双目定定而视，稳稳地走上前去。

    两人渐渐向营地走去，便渐渐有人注意到他们了。不过那些人大多都是瞥了一眼便各忙各的，至多有人和桑青招呼一声，至于洛羽这个外来者，本连打量的眼神都欠奉。

    对于这种现象，落于并没有感到多奇怪，因为之前在路上桑青就已经同她讲过，最近三五日，“飞鸾”会在这名为“沛丰”的城镇进行“采选”。

    所谓“采选”，就是从民间选取长相清新秀丽的少年少女，据长相、天分、特长等等分门别类进行培训。当然，训练的内容无外乎琴棋书画、吹拉弹唱等等供人取乐的技巧，甚至房中秘术也是非常重要的课程——毕竟，歌姬车队中多数少年少女都会走上这条路。不过他们本人倒是十分乐意，因为如若运气好得到大人物的宠爱，不仅可以荣华富贵烜赫一时，甚至有可能跻身贵族。

    “飞鸾”这些天采选在这一带可谓路人皆知，因此洛羽自然而然被认定为“待选”之一。

    正当洛羽似是找寻着什么而左顾右盼的时候，旁边飘来一个软糯娇柔的声嗓：“桑青，无怪你晚归了，原来是带了如此清秀水嫩的小妹子。”

    说是“飘”，因为这声音如拂柳春风，又似润物细雨，轻柔柔，软绵绵，让人——尤其是男人——未见其人先闻音，骨头便酥了一半，不由自主心生怜惜。

    将视线转向那轻柔软糯嗓音的主人，却是一名与桑青年纪相仿的少女。她肤白胜雪、五官婉约，致中带着楚楚的意味，一双杏眼含着薄雾轻愁，却与那娇柔婉约的声嗓相称。她穿着一身淡粉色的菱纱长裙，纤体窈窕，仿佛纤纤弱柳，在这料峭春寒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不过她衣裙的质地、款式却是比之前洛羽在营地四周所见各自忙碌的丫头婆子们好上太多。

    “雪容姑娘，鸾姬夫人可是恼了？”桑青的语气中有些担忧，却微微拍拍洛羽的肩头表示安慰。

    心中温暖一闪而逝，洛羽轻轻拍拍桑青的胳膊以示没关系——因为她海拔有限，够不到桑青的肩膀，只能拍胳膊——随机把视线转向雪容，微微点头示意：“雪容姐姐好。”心下却万分悲催地呐喊：这是什么世道？！为什么自己要向一堆十几岁的小鬼头称兄道姐啊啊啊啊~~~

    雪容露出一个娇弱温婉的笑容，轻声柔语地冲桑青道：“夫人倒是不曾明言，然而你确实晚归许久。”随即望了望竹筐道，“好在药材没有忘记，应该不打紧。你便去夫人那里吧。”桑青闻言看了一眼洛羽，便背了竹筐独自离开了。

    目送桑青离开，洛羽便又将目光转向雪容，却见她也正向这边柔柔睇来，轻声叹息问道：“哎，妹子多大了？”

    啊？洛羽闻言一愣，心说我连这身体本尊姓甚名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哪儿会知道她多大啊？

    见洛羽一时语塞，只是愣愣看向自己，雪容当即弯下腰来，拉着洛羽的手安抚地轻拍两下笑着说：“妹子莫要怕，虽说这里不比外面自由，但只要看开些，莫要寻死觅活做些愚蠢之事，鸾姬夫人还是很好相与的。况且你年龄尚小，尚未全功，好好跟着教习师傅学学琴歌舞艺，加上妹子清秀的模样，将来大有前途呢！若是能把自己卖出个好身价，那便值得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自然而又殷切，就像是关心自己孩子的家长。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是洛羽仍旧耐着子听完——毕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在这个时代，由于各种原因沦落风尘的女子甚至男童比比皆是，只有让自己更加讨人喜欢，才会有继续存在而不被抛弃的理由，是这个无情的世界造就了他们的无奈，因此将自己作为一件“商品”来看待这样的事情也是无可厚非的。

    然而，洛羽慧黠地眨眨眼睛道：“雪容姐姐，我只是想要留在车队，却不曾打算做什么歌姬舞娘啊！”开玩笑，虽然她不排挤这些人，但也不代表愿意成为其中一员啊。

    “什么？”雪容满面错愕地眨眨眼睛，随后一顿略想了一下，便更加难以置信道，“妹子不会甘心做一届奴仆吧？”

    “非非也非也。”看到对方想差了，洛羽忍不住笑了起来，摆摆手道，“我不曾如此打算。”

    雪容闻言，疑惑地蹙起秀致的眉头，以探究却不致失礼的眸光打量了一番眼前像是套在一只大布袋当中的瘦小女孩，略略垂眸敛下杏眼中的波光，疑惑道：“既然如此，你要如何立足？”

    “是呢，妾身也想知晓你这女娃儿想要如何立足？”倏然送来一道静柔不失威严的声音，使得洛羽不由自主地回头向那声音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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