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沉浮隋唐之旅 - 第159章 情恨当时（一）

    金色的阳光温柔地撒在桌面上，将画上的容颜映得光彩焕发。

    琴音端着冒热气的中药走进屋：“娘娘，该吃药了。”

    我把图画掩盖在最底层，对她说：“我待会儿再吃，你先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我越来越喜欢独处，并且每逢吃药都将她支开，琴音不免露出怀疑：“娘娘，药已经凉过了，温度刚好，娘娘还是即刻喝了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琴音盯得越来越紧，看来是对我失去信任了。

    我压着呕吐之感，将一碗药喝完，琴音这才满意地离开。我走到窗前，窗下一盆植物萎焉不振，叶片皱巴巴的了无生气，凑近一点，能闻到泥土中散发出的酸苦药味。

    可怜了一棵好盆栽，天天吸收药汁，怎会不凋残？

    我还要多谢皇后告诉我一个真相，否则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每天喝的是什么东西。

    不禁露出一抹苦笑，李世民啊李世民，为了留住这个身体，你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喵——”

    小白忽然跳上桌，用爪子拨弄一倒挂的毛笔，玩出了兴致。我将画卷好，放进画筒之中，李世民不会翻看这些字画，不用担心被他发现。

    想起李世民，忍不住笑起来。他昨天还坚持说今天给我带一只鹞鹰来，可这都过了午，人却还不出现！

    方才琴音告诉我，皇上午时怒火冲天地从太极出来就直奔宣政殿而去。也不晓得出了什么事，是有人惹到了他，还是皇后的病情又有转折？

    “皇上驾到！”

    我正想着，就听见一声传报，李世民已经跨进了门槛，脸上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神采奕奕的，不似心情不佳。

    “怎么了，为什么站在窗前发呆？”李世民走过来牵我，触及我一手的冰凉，手上一紧，眉头皱了起来：“这大冷的天，你存心想让自己着凉吗？”

    他的手温暖宽厚，把我的手掌包住，我轻轻地摇头：“我一点不冷，只是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他神情愠怒，却未发作，凝着眉好半晌才说：“这些天园子里积了不少雪，怎么却不见你去游玩？你是很喜欢雪的不是吗？”

    “只是身体有些不适，不想动罢了，不要紧的，皇上。倒是皇上答应送我的鹞呢，在哪里？”

    李世民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旋即掩盖下去，抱歉一笑：“因为皇后看着喜欢，朕想她病卧，长日无聊，便先让那只鸟给皇后解解闷，过个一两日，再将它带回给你。”

    “既然皇后喜欢，那就送她了吧！”我口气冰冷，不去看他。

    又是皇后！为什么和我有关的事她都想上一手呢？

    李世民见我态度转变，愣了一下，正要说什么，却听见有人来报，元王殿下带着怪医回了。

    李世民大喜：“上次来信说还有一个月才到，不想他这么快就赶回来了，看来这场大雪并无妨碍他们的行程。

    “芸儿！”他拉住我，深情的眼满是欣喜，“你的病，终于能治了！”

    我仿佛置身事外，淡淡地看着他的快乐。如果孙思邈真的进为我诊治，那我辛苦保守的秘密，会不被戳破吗？

    见到孙思邈本人，我还是不免吃了一惊，他比我能够想象的更加古怪，更加刁钻。见到皇帝，他不但不行礼，反而把一双磨出刺头的脏草鞋一脱，拿起我桌上的茶水就一饮而尽，还皱着眉抱怨这茶难喝。

    李世民不禁皱眉，李孝恭则是见怪不怪，无奈地摇摇头。

    孙思邈一抹凌乱胡渣上沾满的水渍，径自就坐了下来，瞧了瞧在场的每一个人，目光最后落在我身上：“你就是那个需要老夫施救的女娃？”

    “正是她。”李世民淡淡一笑，扶着我的肩膀回答。

    孙思邈有些惊讶地看着李世民的动作，转头看向苦涩微笑的李孝恭，忽然眼睛一眯，眼角皱纹堆到一起，笑得异常诡异。

    手腕伸出，孙思邈微闭着双眼替我把着脉。我躺在床上，虽然时刻孙思邈的表情变化，却依然猜不出他的心思。

    “如何？”等了片刻，还不见孙思邈发言，李世民焦虑起来，“她的病能治吗？”

    孙思邈怪异地弯着嘴角，张开了眼睛，我的心一紧，反手抓住了孙思邈的袖子。

    孙思邈睨了我一眼，撇了撇嘴。

    “她这个的病……不好说啊……”孙思邈不怀好意的笑容，看得我发毛。

    “莫非有何难言之隐？”李世民微微变色，镇定的脸上出现了裂痕，“孙大夫但说无妨，只要能治好她的病，需要什么药材和协助，请尽管提出来，朕定全力配合！”

    孙思邈不耐烦地摆摆手：“老夫知道你这皇里什么贵的药材都有，可是她颅内的血瘀啊，只需老夫施几次银针便可排出……”

    李世民和李孝恭均是一喜，相视而笑。李孝恭上前道：“竟如此容易吗？孙大夫这一路上，可一句话也未透露过，害我担心了恁久……那么就请尽快施针吧，芸儿的病可再耽搁不得了。”

    “慢！老夫还未说完呢……”

    “究竟还有何难处？孙神医就请直言吧。”李世民听如此说，又担忧起来。

    “据说她因后脑重创，得了失忆症？”

    两个男人脸上同时暗沉下去，痛色从眼底闪现。

    李世民点了点头。

    孙思邈怀疑的目光落在我脸上，我紧张极了，瞪大了眼睛，深怕他说出对我不利的话。

    “老夫是想问，若要医她的头症，那这失忆症是该治还是不该治，毕竟老夫不是这方面的行家……”

    李世民松了口气，并不感到遗憾：“单凭孙神医尽力，以芸儿身体为重，失忆之症治不好也无妨。”

    李孝恭轻皱着眉，看着李世民没有说话。

    “既是如此，老夫可先为娘娘准备药汤，再为她施第一针，十日后再施上第二针。”

    孙思邈不只人怪，连治病方式都与众不同。他所准备的药汤中含有一种清淡的花香，同时又有一股腥涩的海鲜味，泡着药浴时，我一直忍受着恶心想吐的冲动。孙思邈把火罐一样的细竹筒反扣在我两处太阳以及脑袋上方，再将自制银针透过竹筒底部的小孔扎进我头上的位，经过两个时辰，待竹筒拔出时，里面竟倒出了紫黑色的淤血。

    第一次扎针之后，我睁开眼睛，所见皆一片清明，那种曾经笼罩在脑海中迷雾渐渐消散。

    孙思邈的过人医术让李世民大为惊叹，竭诚请求他留在皇担任第一御医，只是孙思邈志在四方，对此事未表现出丝毫兴趣，仍和初来时一样，率而为。李世民还想让李孝恭出面劝说一番，李孝恭却不以为意，表示尊重孙思邈的决定。

    孙思邈为我施完最后一针，我的头症就痊愈了，照他的意思，明天就是他离开皇的日子。

    我走过去，对他盈盈一拜：“段碧芸多谢孙神医出手搭救，再造之恩，必当铭记于心。”虽然道谢的话说过好几次，但这一次我是带着十二万分的诚意。

    “这种感恩的话，老夫听了不下万次，实在无趣得很，你还是省了吧！”孙思邈捋了捋白须，十分不屑地瞥了我一眼，然后又继续手上的工作——整理他的专属药箱。“老夫可不是为了救你，而是看在那个固执得犯傻的男人，才姑且一试的。”

    我不由一乐：“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言不言谢却是我的事，你也干涉不了我。”

    孙思邈一愣，呵呵笑了：“你这女娃，倒是有点意思！”

    “哪里哪里……我这点意思，还是多亏了孙大夫口下留情呢。”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孙思邈挑挑花白的眉，装起了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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