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82 相对不相识

    雪容双眸一瞬不瞬地死死盯着眼前让她有着熟悉到恐惧感觉的瘦小背影，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用视线戳出两个窟窿来。

    虽然雪容有着刻毒的一面，然而毕竟只是一名十余岁的少女，并非心智坚如磐石，而且当日推洛羽坠崖也是一时激愤，因此自从她将洛羽推下山崖以来，便时常噩梦连连，或是产生洛羽化为厉鬼朝她索命的幻觉，甚至不敢黑夜中独处。由于洛羽一直生死不明，她的心中也是一直忐忑难安。这几日，她对“洛羽”以及与之有关的一切都是敏感之极，宛若惊弓之鸟不得心安。

    因此，即便洛羽所在的地方十分不显眼，然而当她方才由于见到雪容失去理智而脱离人群走向舞台的时候，雪容就已经隐约注意到洛羽了，因此方才一曲歌罢领赏谢恩退下来之后，并没有立刻随着侍从去内院安置，便借故更衣（就是上厕所）朝洛羽这边走来。

    然而当她走近细瞧，却又不太肯定这熟悉的人影是否真的是洛羽了。

    印象中的洛羽一直是那一身淡蓝色的侍女衣裙，梳着双丫髻，整天机灵古怪的样子。然而眼前之人却是梳着男童的发髻——女生，尤其是长发的女生应该能够体会改变发型能够如何影响一个人的外貌——着一身灰不溜秋的布短打，并且由于尺寸不合身，袖子长出一大节，简直快赶上唱大戏的了！还有一点，在“飞鸾”的洛羽虽然瘦小，但雪容知道鸾姬夫人一直对她颇为照顾，因此体型还算匀称，不曾这般形销骨立的！

    因这一系列同印象中不一致的地方，雪容迟疑了。

    与此同时，正是由于雪容的犹豫迟疑，从而使洛羽有了一段平复自己惊讶愤怒心情的时间，让她自己恢复到能够顺利思考的状态。

    见眼前之人半晌没有动作，雪容疑心对方并没有听清自己的话，于是耐着子再次开口：“这位小哥看着好面善，可否转过身来容妾身一瞧？”

    实则荀子陌既然已经开口要了雪容，那么她即便还没有名分，也算是宁侯的姬妾，地位自是高出身为杂役的洛羽一大截，说话不必这般客气。然而一来雪容要维持她那种温婉顺和的气质，二来她心中不安发虚，因此口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

    雪容急着证实眼前之人的身份，情急之下竟顾不得男女避嫌伸出手去扒拉对方的肩膀让她转过身来，谁知，指尖尚未碰触道衣服，对面之人突然转过身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面在地上“砰砰”磕头，一面带着浓浓的鼻音沙哑地哭道：“小的、小的并非不愿转身，只是、只是现在小的满脸涕泪，怕生生污了姑娘的眼，姑娘恕罪啊！”她一边哭泣一边抽噎，竟是抖作一团，也不知是哭的还是吓得。

    此时周围的仆役早就呼啦啦一片躬身行礼——方才自家主人对眼前的姑娘又是赞又是赏，大家的眼睛可不是白长的。虽然荀子陌的姬妾美童不计其数，然而作为底下的人，绝对不能在主人眼皮子底下失了礼数！

    雪容被这一跪一哭还有不住的磕头声弄的有些发懵。一丝疑惑爬上了她妆容致的脸：印象中的洛羽似乎没有这般的……循规蹈矩小心翼翼啊？或者眼前之人只是和洛羽的身形有些相像，亦或是自己太过敏感了？

    疑惑去了几分，雪容的态度愈发温和亲切起来。见对面的少年哭作一团，便转头看向离得最近的简凡问道：“他为何哭得这般伤心呢？”

    简凡被洛羽突然这一下子弄的也有些发懵，他只是知道洛羽在前一刻还和他谈笑自如，然而听到了眼前女子的声音便开始低头不语，紧接着就是刚才那对他来说相当有冲击力的一幕“五体投地图”。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洛羽道歉道的这般……呃，惊心动魄。

    然而自己被点倒头上，总不能跟着洛羽一起玩沉默是金吧？因此心念电转之下，简凡只得想出最为通俗大众化的理由：“回姑娘的话，他只是因为今日中秋，想家了！”随即回身对洛羽道，“莫要在姑娘面前丢丑，别哭了洛……”

    “说、说的是！毕竟今日是喜庆日子，当要笑的才是！”洛羽听自己的名字就要被简凡脱口抖出来，连忙直起身子高声打断。边说着，就着方才在地上弄的满是尘土的衣袖狠狠地在自己脸上抹了两把。这下子眼泪是擦掉了，然而原本就满布灰尘的脸上被这一弄变成了花脸猫儿，显得更加狼狈。

    雪容见得眼前一幕，又是眉头轻轻一皱：印象中洛羽虽然是一届侍女，然而却很是爱洁。水定要烧开，不然便称不干净不会饮用，食物亦然；每天都要用水漱口很多次，说是要保持什么“口腔卫生”；只要寻得机会机会便要洗头洗澡，从来不使用发油发膏固定头发……

    总之在她看来，洛羽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弄的如此脏兮兮的。因此，“眼前之人并非洛羽”的想法愈发笃定起来。于是她掏出自己的帕子笑道：“快擦擦吧，都成花脸猫啦~”说着还像是疼爱孩子一般拍拍洛羽的头。

    被雪容这种逗小狗的动作恶心得不轻，然而洛羽还得做出诚惶诚恐的样子接过帕子擦脸。

    虽然她非常厌恶鼻涕眼泪糊了一脸的感觉，然而此时若是把脸擦的干净，即便她的头型衣着再怎样变动，雪容也会发现她的身份，因此她擦脸的动作简直堪比电影慢镜头——还是常常卡带的那种——速度堪比爬。

    正当洛羽想着如何摆脱眼前之人的办法时，前方观众席上响起一连串碗碟破裂和告罪的声音——却是有人不慎碰落杯盘，惊了王驾。

    由于今日情况特殊，洵王荀子渊并未追究，然而荀子陌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却是不依不饶拉着惹事的人让他当众高歌一曲。一时间大家鼓掌叫好分外热闹。

    当然，身为下人，这时候便得上前处理那些被打翻在地的一片狼藉，于是洛羽便拉了简凡趁着这个由头溜之大吉。简凡虽然对于洛羽今日反常之举有着诸多疑问，在洛羽的眼神示意之下也只得暂时压下来。

    而另一面，被放鸽子的雪容虽然有些许不悦，但是得知心中的不安并非真实，她轻松不少，再加上侍女此时已经寻她而来，于是她很快将方才那少年给她造成的些许不快抛诸脑后——现在，如何讨得宁侯殿下的欢心，保住自己荣华富贵的生活，才是她应该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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