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79 夜话再见时（下）

    玖居高临下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瘦小人影，淡淡道：“饶你一命的是殿下，而我只是做了个顺水人情，要谢便去谢殿下吧。再说凭你那小身板，现下能过什么？上次不过挨了殿下一脚，到现在还是一副气息不稳的样子。”

    什么叫做“不过一脚”啊？！洛羽心中不满地嘀咕：被那样当一脚，是个人都受不了啊！有几个像你一样的变态没事把铁钎子往自己身上烙的？不过，洛羽见他仅仅通过和自己交谈几句便能看出自己气弱体虚的毛病，看来这少年的医术应该不是懂得一星半点儿了——难怪上次有人将他请来诊治蛇伤了。

    “公子说的是。”按下心中所想，洛羽恭谨绘画。

    然而，通过玖的话洛羽也听出来，他的意思是，“现在”她还没有什么用处，但是“以后”便不一定了。然而这让洛羽颇为困惑：细细回想，除了救治蛇伤和马拉松那两次她比较出风头，基本都是处于默默无闻的状态。扪心自问，相比过去那种恣意随的样子，进入宁侯府之后可是收敛许多。既然如此，除却荀子陌那种脑袋抽风的妖孽什么见鬼的“感兴趣”之类的理由，她为何会吸引眼前少年的注意力……

    当即，洛羽猛然省起，似乎在来到瑛州城之前，她还是很“吸引”别人的注意力的——准确地说，是她“熙国奚妘公主”的身份和“隐龙令”的威力。

    那么，这少年会不会也是……如若自己的猜测无误，那么他对待自己这种“既不格杀勿论也无意抢夺‘隐龙令’”的态度倒是令她非常熟悉——没错，鸾姬夫人身后之人也是这般的态度。

    这巧合的熟悉之感使得洛羽的心中突然闪现过一个大胆的猜测——即便不一定是本人，然而玖会否同鸾姬身后之人有着某种联系？

    这个想法产生的突兀之极，仅仅凭着她的感觉，并无一分有理有据的理智分析，然而这感觉太过强烈，强烈到有些蹊跷，让洛羽忽略了可能带来的危险而决心出言一试。

    然而这话怎么出口呢？直接傻傻地问出口是绝对不行的，毕竟她对于眼前的少年丝毫没有了解，敌友不辨。因此，问话中绝对不可以提及鸾姬夫人，否则一旦自己猜测失误，既可能给鸾姬夫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又给了一条对方追查自己的线索——要知道她现在从某种意义上可算是“黑户”，“洛羽”这个身份是绝对经不起推敲的！而真实的身份又是个烫手山芋，不但不能为自己带来任何便利，甚至还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想来这“公主”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憋屈。

    这纷乱的神思看似繁杂，然而在洛羽脑中一一闪现，不过是十数秒的事情，因此在玖的眼中看来，她只是跪在地上微微沉默，便开口问道：“敢问公子可识得莫言？”鸾姬身为“飞鸾”的领队，兼之容貌美艳非常，自是名声远播。然而曾经易容并以暗卫的身份留在车队中的莫言则是绝无可能引人注意的——除非把她安在车队的人或者是与之相关的人才有可能。

    玖的动作似乎微微一顿，轻笑一声：“你这孩子感觉到是敏锐。”

    洛羽心中一惊：他竟然轻易地承认了！这话虽然并未点明，然而意思已经很明显不过了——眼前之人的确是和鸾姬身后之人存在某种联系的！只不过让洛羽意外的是，他竟然任何试探也没有便大大方方承认了！

    洛羽可不认为眼前的少年是口无遮拦之人，那么能够让他坦诚的如此干脆的原因只有一个——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是什么人！

    不由自主，洛羽再次开口问道：“你知道莫言，那你知不知道我其实……”

    “你怎样不重要，”玖摆摆手，打断了洛羽即将出口的话道，“倒是眼下马上就是中秋佳节，到时候可有得忙了。尤其你这般的新人，自是需要多加提点。”

    “多谢公子，我这笨手笨脚，还请公子多多提携。”

    洛羽自是明白这话的弦外之音——中秋节，便是和柳倾姑娘接洽的时机。而玖显然也是愿意帮忙的。不过他竟然选择帮助自己同柳倾会面而非直接对自己提出要求，这样看来，他并非是鸾姬身后的主人咯？

    “谢倒是不必，只是最近庆典将至，瑛州人流繁杂，你还是少惹乱子。”玖的声音温和淡雅，然而洛羽却生生听出些许不可抗拒的意味。那语气，若非常年身处高位是绝对不可能拥有的。

    “是，洛羽明白。”除了点头，她有反驳的余地么？现在别说自己的小命还在对方手里，而且他也的确是为了自己着想，所以即便是语气不太讨喜，她也犯不着和自己的人身安全过不去的。

    此时洛羽已经在冰冷的地上跪了有一段时间了，由于玖一直不曾开口，她为了不再次犯上次那种由于“不知礼数”而造成的低级错误，一直也未敢起身。到现在她的双腿已经隐隐生疼。

    毕竟不是惯于跪地的古人，洛羽本就不甚标准的跪姿开始渐渐崩溃，在地上悄悄地扭来动去，从玖的角度来看，就像是一条不停蠕动的虫子一样。

    玖见状一笑，却也不出言点破，继续任由洛羽在那里做蠕虫状，而自己则起身走到屋子里。半晌再次回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张纸。

    将那张纸折好放在洛羽手中，玖柔声道：“你我皆是体弱之人，我虽然不能动武，然而对于养生之道却是略懂一二。这上面的口诀你只需照做，长期坚持便可对身体大有裨益。”

    洛羽借由月光一看，大概是内功一样的东西。虽然不知是否有效，然而对于他这份心意却是十分感激，于是再度拜谢。

    “还有，”玖的眸子中染上一抹揶揄的笑意，“我并非府中主人，也并不讲究虚礼，以后见了我行礼即可，不必跪拜。”说完不待洛羽反应便自顾自地回屋去了。

    半晌洛羽才反应过来：感情她这是白白遭罪半天！不讲虚礼什么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本就是存心看笑话！！

    感激之情刹那间烟消云散，洛羽愤愤然地瞪着那远去的雪衣白影：跪拜，跪你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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