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15 无风而起浪

    眼见日头慢慢移过头顶，一天当中最热的一个时辰便要来了。即便是春光明媚之时，在这段时辰也透出了几分热气。于是按照惯例，车队便就近在路旁休息两刻钟，大家便利用这一间隙食些干粮，解决一下各种“大急小急，内急外急”。

    虽说是“休息”，然而这两个字对于仆从却是奢侈品，因为他们要伺候这些将要被献出去的公子小姐、或者是看管行李物品。自然，洛羽是不需要做这些事情的，但这并不表示她就可以闲闲地偷懒。

    “这是最近半个月内所有支出账目的款项核对，唔……共有两处错帐，三处遗漏，嗯……正确的数字应为……”站在一处堆满账簿和旧书的牛车的车棚旁边，洛羽斜倚着车厢边缘，一手持着最新的账簿向端正跪坐在车中的于赋报账，间或低头咬下一口手中的面干粮——毕竟还是要见缝针地补充些能量的。

    其实这种一手账册一手干粮的理帐原本不太可能成立，因为这个时代的算术还停留在借助算盘、算筹样的工具的地步。然而洛羽的心算能力还算不错，因此对于这种账目上简单的加减运算无需动笔便可核对得一清二楚。

    对于洛羽这种狼吞虎咽同时不停说话的样子，一开始“迂腐”同志还大摇其头，吹胡子瞪眼地冲她道：“正所谓‘食不言，寝不语’。你这样成何体统？！”后来于赋渐渐发觉这种一边吃饭一边工作的方式的确节省时间，也就随她去了。

    正在洛羽浏览着另一册账簿的空当，身侧响起了桑青略略沙哑却温如暖日的嗓音：“小洛，可要喝水？”说着递出一个竹筒。

    “嘻嘻，奴婢身份卑微，怎敢劳烦桑公子挂心？”虽然这么说着，然而洛羽却非常不客气地接过竹筒，“可是呢，也不能让你白跑这一趟吧——虽然只有几步的距离——那我就不客气了~”然后她仰起头，非常豪爽地“咕咕咕”灌下几大口清水。

    “哇……真好喝！”把竹筒抛回给桑青，洛羽抹了一把下巴上的水渍，“感觉又活过来喽~”

    “身为女子却鲸吞牛饮，成何体统……”于赋又开始大摇其头。

    可是这种斥责听得太多，洛羽已然当成耳边风般毫不在意了：“体统什么的，于先生你每天都要说个几十遍不嫌烦么？”

    于赋闻言额角立即青筋暴起：“小丫头目无尊长……！！”

    “我只是不想浪费力——还有哦，不要忘记气度，身为一届读书人的气度哦于先生~~”洛羽伸出一手指轻轻摇晃两下。

    眼见于赋被洛羽这种优哉游哉的样子气得快要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桑青连忙岔开话题：“于先生，请问我可否再借一本医书？”他以前那些看过的医术都是源自于此。

    于赋盯着桑青妩媚秀致的五官看了半晌，才幽幽长叹一口气道：“哎……难得你是个爱读书的，为何不选择出仕，却整日看那劳什子的医书呢？……诶，算了……”说着便转过身去在一大堆书中有条不紊地搜寻。

    又是个“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家伙呢~洛羽不以为然地腹诽。不过话说回来，正由于他脑筋迂腐为人刻板，因此在账目的管理上十分较真，容不得一点马虎，反而将整个车队庞杂的账目管理的井井有条。

    “鸾姬夫人还真是有识人之明呢，”休息过后再次踏上旅途，洛羽情不自禁地对身旁的小叶感叹，“能让于先生去管账，亏她想得出。”

    “当初举荐于先生的非鸾姬夫人哦。”小叶将视线微微向前方不远处抬高，“是莫言姑娘。”

    “咦？！”洛羽不可置信地瞠大双眸，然后脖颈僵硬地转向前方一直滔滔不绝的莫言，她从早上都现在嘴巴一直没停过，这让洛羽很怀疑这种体力是从哪里来的。此刻，她同样口若悬河地向周围的人说着什么。

    “……听说延国延王的第九位公子从出生时洪涝干旱便接连发生，瘟疫横行，这九公子被视为天降妖孽呢，因此，这位公子仅仅三岁便被处死了……”

    “真吓人！”小叶听得小脸有些发白。

    扯淡……洛羽大翻白眼：这纯属大便干燥埋怨地球没有吸引力的理论。

    “……当时做法的就是密教的得道高僧。说起密教，之前小洛唱的那几首音调奇怪的曲子应该就是密教的咒语吧？”

    “诶？？！！”小叶猛地看向洛羽，“小羽，这是真的么？！”

    “……”洛羽额角抽搐，“你认为莫言的话有几句能信……？”

    “是哦……”小叶垮下肩来，“莫言姑娘份内的工作十分麻利，但是除此之外就……”

    那边莫言还在继续：“说起这密教历史可追溯至……”

    碰、碰巧，定是碰巧……洛羽嘴角抽搐：这种只知道满嘴跑火车的家伙怎么会有见鬼的识人之明？？她能举荐于赋肯定是碰巧……想到这里，洛羽暗自摇头：一瞬间产生了“莫言姑娘真人不露相”之类想法的我实在是太愚蠢了。

    傍晚车队在一处矮山的山脚。不过有一点洛羽比较奇怪：明明前面不远处便有一处村庄，为何不像往常那般加紧脚步投宿在那里，反而在这里安营扎寨呢？

    第二天一早，她的这个疑问便得到了解答。

    “做什么啊……大清早的……”被小叶于慵懒的睡梦中大力摇醒，洛羽草草梳洗便被拖出帐子。随即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注意力：满是绿意的小山坡上，零星散布着来回晃动的人影，其中不少还是“飞鸾”的人——因为身着统一服装因此很好认。

    “他们在干什么？”洛羽指着那些忙碌的身影一脸困惑。

    “挖野菜啊。”

    “挖野菜？挖这些做什么？”

    原来每逢开春野菜遍地的时候，大家都会采集大量的野菜回去，或腌渍或风干地储备起来，以防途径食物短缺之地或发生突发事件。不过采摘野菜的虽然是洛羽这些下人，但是一旦粮食紧缺，她们却是最后被分得食物的。对于这一点洛羽虽然气愤不已，然而也无可奈何——毕竟这阶级严明贵贱有别的时代大趋势便是如此的。况且乱世之中，能够活下来便是好的了，哪里去讲那么许多“公平”呢？

    没办法，既然不想沦落到被饿死，只得去干活。洛羽无奈地摇摇头，认命地加入挖野菜大军。

    几天下来，大家都淹没于挖野菜的热潮之中，待到挖野菜这几天好时候过去，大家收获颇丰。

    “诶~~居然弄了这么一大堆，大家工作还是颇有效率的嘛。”看着眼前快要赶上自己身高的“野菜山”，洛羽不禁“望山兴叹”。

    其实这照看野菜的工作本不应她来做，但是小叶说是别人找她有事，拜托洛羽照看片刻，洛羽正巧休息，而车队其他人都在营地准备今天的晚餐，因此洛羽暂时代为照看。

    “这些野菜都用来熬那种大杂烩么（所谓‘杂烩’指的是洛羽一直在吃的野菜粥）？太没创意了……对了，若是将这些野菜完全风干弄到现代去，一定可以大卖~这可是全天然无污染绿色食品啊~~”

    正当洛羽思索这些野菜“有创意”的处理方式（以她的厨艺来说真是前景堪忧）的时候，没有注意身后正有一个黑影悄悄逼近，然后一阵疾风过后，洛羽便觉得颈后一阵剧痛，便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颈后还是酸麻一片。洛羽睁开双眼爬起来，却见周围火光点点，人头攒动，而那些野菜很大一部分都被破坏弄脏，眼见不能食用了！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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