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沉浮隋唐之旅 - 第168章 风铃恨断（一）

    “不！不！”我哭喊着，不许他们擅自决定。

    “芸儿！”李世民抱住我挣扎的身子，“为什么？你想死吗……”他的声音带着隐忍的悲痛，“朕不会让你这样做的。”

    他递了个眼神下去，太医们就开始忙碌。他们掀起了我的裙袍，身下的冰凉不及我心上的冷，腹下袭来的一波波痛觉使我几近昏厥。

    我掐住李世民的手臂，卑微地哀求他：“我求求你，求求你，救孩子吧……”

    李世民抱住我的脖子，将我固定在怀中，双眼发红地盯着我染血的下身，嘴里催促着太医。

    “你好狠心……为什么？你杀了他们还不够，还要来害我的孩子……我恨你，我很你！”

    “芸儿……”一滴泪落在脸上，耳边听到一声低微的呜咽。

    “娘娘，用力啊！”耳边响起各种焦急的声音，我咬着牙承受着身下撕裂的痛楚，无边的黑暗伸出利爪逐渐吞噬着我。

    这时，依稀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混乱的人群中传入耳中：“皇上，臣把孙思邈带来了！”

    ……

    “哇啊……”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响彻云霄，大殿里顿时沸反盈天，为这新生儿的降生而喧闹。

    鼻尖充斥着血的腥甜味，我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撑开沉重的眼皮，望见李世民正小心翼翼地老女的怀中接过襁褓中的孩子，锐的眸光闪动着欣慰感动的泪花。

    “陛下您看，小公主眼睛眉毛跟您是如出一辙呢。”老女德高望重，在一旁指点李世民如何抱孩子。

    李世民如捧珍宝，胳膊别扭地弯曲着，他还不擅长抱孩子，但又不愿放下她的样子，一双眼睛爱怜地瞅着怀里沉睡的小家伙，忽向这边望来，发现我已醒，正定定地凝视孩子，便欣喜地把孩子抱过来，放在我身边。“芸儿，你看，孩子长得很像你……”

    我侧着身子，感伤地把孩子揽到臂弯内。婴儿闭上眼睡熟了，情况很虚弱，红扑扑的皮肤透明得能看见里面的血丝，脸也皱巴巴的，跟猴子似的，哪里像我呢？可是她是我的孩子啊，是我从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就在刚才，我还差点以为要失去她呢……这孩子出生的时候没有哭，吓傻了所有人，还好孙思邈妙手回春，不然，我甚至以为她今后会是个哑巴。

    我的眼里蒙上了泪花，感激孝恭为我的孩子带来了孙思邈，在最后的关头，想不到是他救了我孩子一命。

    “芸儿……”李世民见我无声的哀戚，想伸手为我拭泪，被我冷冷躲开。他立刻慌了，向我解释着他当时的无助和无奈，在我和孩子之间，他必须做个选择，孩子可以再生，而他不能让我死。

    “是啊……你有很多孩子，不在乎这一个，可我只有她一个，你明知我多么期待她的到来，却还是狠心地不要她……”我还未从愤怒中缓过来，可是话一出口，便后悔了。明明让孩子陷入危险的人，是我自己，我有什么资格去怪他，他只不过是想救我而已。

    李世民握住我的手，凝注了水光的眸子殷切地望着我，真情切意道：“我又何尝不是呢？从七年前，我就渴望拥有一个与你的孩子，这样我才不会觉得你对我的爱虚无缥缈，而是真真切切将全部交给了我。你出事，我比任何人都要痛苦，恨不能代你受了这份罪……我如何不能体会你割舍不了孩子的心情？亲口下着不要他的命令，我亦心如刀绞，可又如何呢？我要救你，只要你活着，就什么也不重要了……”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轻轻抽回手，要对这件事完全释然，不是一时半刻的。

    我与李世民之间，注定是冤孽，要纠缠爱恨一生。我们天生格不合，逢好必吵，久吵必合，我有我的放不下，他有他的担当，偏偏这样的我们竟对彼此爱得发狂，越是伤痕累累，越是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好……我等你。”只要我愿意给他时间，李世民有耐心，自信可以磨平我的锋芒。自我失忆归来，他完全掩藏掉身上沉的一面——那是我自小不喜欢他的一点，在暴怒之时仍要佯装温和，对我软言温语地劝慰。失忆的我不知情，此刻怎会不明白，温柔可不是他的本，正如他七年前逼我，囚我，欺负我，从来没有表现出耐心和好脾气，没想到时移世易，几年的磨砺，他不仅学会了自欺，也学会了卑鄙。我一世的初恋系在建成身上，那个对我温柔包容的男子，每每激起我的心中的涟漪，即使失忆，那种感情的牵引依然不会被淡忘，于是李世民狡猾地利用了这一点，披上温柔包容的外壳，轻而易举就让我对他动心，沦陷的同时，还在茫然无知地懊恼自己的三心二意。

    由于是难产，我的身体很虚弱，太医叮咛过，没有十天最好不要下床，这样日后才不会病痛缠身。长久养病的日子我都养出了心得，早学会了如何自得其乐，加上现在有孩子时时陪着我，即使一个月不能下床，我也觉得无所谓呢。

    “小瑷，小瑷，我是娘亲……”我一手支额，另一只手在孩子眼前逗弄，引得她憨笑连连。李世民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他的眼神无比柔和，竟看得呆了。

    “什么时候来的？也没听见传报……”我发现了他，讶异他这几日下朝可真早。

    “孩子该吃了吧？”李世民笑着走过来，从床上抱走小瑷，在她脸上香了两下，他现在抱孩子的技术比我还高明。

    “是到喂的时间了……”我坐起身，伸手要抱孩子，他却正好转过身，呼唤娘。

    “不必了不必了……我自己喂就好，把孩子给我！”我的母很多，不怕孩子不够吃，让自己的孩子喝别人的汁，心里总会有点不舒服。

    我作势要下床，李世民过来一拦，将孩子放回我怀中：“既然配了娘，做什么要自己喂？孩子会慢慢长牙的……”

    “你不会明白的……”不是不怕孩子长牙的时候咬我，而是哺育孩子的乐趣，不想假手于人。我喜滋滋地捧着孩子，背对着他，掀开袍子给孩子喂。

    身子忽然被抱住，后背抵上他宽厚的膛。李世民的侧脸贴上我的，近乎感慨道：“朕以为此生也无法看到这样的画面，今日，朕感到从未有过的幸福，芸儿，朕要多谢孝恭，是他救了你，救了我们的孩子……”

    我身子一僵，想到他帝王身份，想要拥有平凡人的温情又谈何容易，今日无足轻重的小事也让他感到幸福，可见这高高在上的位置，的确不是常人所能胜任。

    我不置一词，李世民湿热的吻落在我耳垂，我轻轻一颤，听到他的耳语：“朕没有看错，当所有人都在变，都在编织虚假的外衣时，只有你还是原来的样子，朴素真挚……”我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难道我亲自给孩子喂，在中是一件特立独行的事？

    “里没有一个女人会冒着身材走形的危险亲身为孩子哺，尤其当她们生的还是女儿的时候……朕这些年也看多了这些事，早就习以为常，直到你方才的举动惊醒了朕。”

    原来如此，他稀罕的正是这平平淡淡下的真实。可转念一想，当初他执意要夺皇位，就该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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