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沉浮隋唐之旅 - 第151章 试做帝妃（四）

    “究竟出了什么事，竟令你急成这样？”

    “云裳姐……”善美在我的温言抚慰下，才平静了些，听我一问，竟又红了眼，哽道：“你快去救救秀仪姐和桂月姐吧，除了你，没人能救她们了……”

    “别哭别哭！快告诉我，她们怎么了？”

    我记得秀仪与桂月是一对双胞胎，两姐妹人长得甜美，子又乖巧怡人，难道还得罪了人，惹祸上身吗？

    “嗯！事情是这样的……”善美边将整件事娓娓道来，边引我来到昔日所住的仙乐阁。

    仙乐阁与之前一样，未见其楼，先闻其声。乐师吹奏的歌谣零零落落，凄凄转转。

    崔尚许是收到了消息，我刚到楼前，就见她带了几个女，慌张地迎上来。她一张笑脸在看见善美时，微僵了一下，才又恢复笑颜，对我施礼道：“奴婢给淑妃娘娘请安，不知娘娘清晨造访，有何吩咐？”

    “免礼。”我身份变换一事，别人或许不知，这司音局上下却是一清二楚的。李世民虽未颁布明文为我行册封之礼，却已公布救人如救火，此刻我虽想惩治崔尚一番，却只能暂时压制住，先救出秀仪与桂月为要。“崔尚，我今日来，是想问你要两个人。”

    “不知……娘娘问的是？”

    你还装蒜！我几乎咬牙切齿：“秀仪！桂月！崔尚，我现在就要见她们，你带路吧！”

    她面露惊色：“这……”

    “怎么，有难处？”我瞪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一分一毫的变化。

    “娘娘您有所不知，秀仪与桂月因不服管束，前两日刚受了责打……”

    “我正是要看看她们伤得如何……”我着急地打断她，急急地向里面赶去。方才听善美所言，知道秀仪和桂月不但挨了大板子，身上的伤口还因未得到诊治而感染严重，此时两个女孩正奄奄一息，等着她去援救。

    “娘娘请留步！”崔尚急忙赶上来拦我，“娘娘，留步啊！”

    “崔尚，你什么意思？想阻止本不成？”

    我人已站在厅前，可以清楚看见大厅内的情况，两具包裹在白布之下的躯体赫然进入视野。

    我一愣，心潮澎湃，指甲深深掐入手心。几名舞官、乐师在廊中愀然张望，缩头缩脑。

    “秀仪姐姐……桂月姐姐……”善美“哇”的一声哭了，嘴里说着含糊的高丽话，扑到两具尸体之间。

    我机械地踱到秀仪和桂月的遗体面前，听着善美哀戚的哭泣，心疼极了。两个好好的女孩儿，花样年华，善良无邪。我曾看见她们在红船上练舞练到脚上长泡，泡化作血水，化成作硬茧也不懈怠。她们忠诚得只会完成主子交付的任务，却从没想过，主子是不是会将她们遗忘。

    白布上渗出了红色，她们曾受到何等的毒打！

    一些低泣声稀稀拉拉传来，厅下多了好些高丽舞姬，有几个我已忘了名字，她们凄然凝望着香消玉殒的两人，却无一人敢上前说话。

    “云裳姐姐，呜呜……怎么办？秀仪姐姐和桂月姐姐死了……善美该怎么办？都是善美的错，善美没用，救不了她们……”善美哭肿了眼，拽着我的袖子抽搐不已。

    “善美……这不是你的错，别哭，有姐姐在，姐姐不会让人伤害你……”我哭着将善美揽进怀里，抚慰着她，环视那些不敢抬头的刽子手，暗暗在心底发誓：秀仪，桂月，云裳来晚了，你们走好……你们不会白死，云裳一定替你们报仇！

    安抚了善美之后，我才走到崔尚面前：“秀仪和桂月好歹是高丽进献给皇上的人，崔尚，你好好安葬她们……”

    “是是……奴婢一定为她们选个好地方，厚葬。”

    “那善美我也带走了，你没有意见吧？”

    崔尚眼睛闪了闪，不以为意道：“娘娘，这可不是奴婢做得了主的，这些高丽舞姬乃是御用乐伎，归乐部统一管辖分配，就算是皇后也不得擅自将人带走啊……”

    “崔尚，你不用拿规定来吓本，今天人我是要定了的。如果你做不了主，尽管让能做主的人来追究责任好了，本候着他！”说完拉起善美走出楼阁。

    圆真静立在楼下，目睹了一切，此时见我走出来，立刻恭敬地垂首让到一边，白皙的脖颈上露出一条乌红色鞭痕。

    “你呢，想不想跟我走？”我把圆真拉起来，握在她手腕，发现她也消瘦许多。

    圆真凄婉地一笑，摇摇头，不置一词。

    我明白，她肩负着的，并非她个人的荣辱生死，还有她身后那些同样风雨无依的高丽姐妹们共同的存亡，即使还有一人在，她恐怕都不会卸下这份责任。

    真傻！泉盖苏文为你做过什么，你要这般听话。

    “值得吗，这样做？”我轻轻问。

    她愣了下，轻点下头，用高丽话说：“你要保重，其实大人最不想看见的，是你受伤害。”

    “我会的。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送回故乡。”我不知哪来的自信，突然许下一个诺言。圆真闻言，无神地看着我，好像忆起了那遥遥无期的故乡风景，泪水滑落。

    “云……娘娘，善美真的可以跟着你吗？”善美跟我回承乾殿的路上，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她在害怕、不安，秀仪和桂月是除我以外，待她最好的人，如今两人同时死去，她一定惶恐极了。

    “善美，你还管我叫云裳姐，知道吗？这中原人的规矩在外人面前遵守就算了，在我面前，你不用顾虑这么多，何况我更喜欢云裳这个身份。”

    “真的吗？可是……他们会说善美不懂规矩，会打善美。”她又想起那些受罚的日子，小眉头皱在了一起。

    我心疼地抚着善美的发髻，叹道：“别害怕，善美，以后有我保护你，以后没人再敢打你了。”

    承乾殿好大的动静，我刚走到院中，就听见声声哀号，出了什么事！

    琴音比我动作快，先一步跑进殿中，我和善美在后头跟上。

    李世民威仪地高坐在上，愤然地睨着众女太监挨板子，看见我们闯进殿，眼神冰冷得杀人。

    我被眼前的情况震慑住了，环视一圈，承乾里里外外伺候的人全被绑着在挨板子，嘴里还都塞了东西，被打得几个扭作一团，却连痛都喊不出，只能哼哼哀号。他们一个个衣物上都浸了血污，泪水横飞，眼中全是乞求之色。

    “都给我住手！”我喝住那些掌杖之人，但没有一个人听见，板子继续一下下地招呼在他们身上。

    琴音明白了情况，立即跪下来：“皇上，奴婢该死！”

    “说说看。”李世民搭在扶手上的拳头握紧，虽是对琴音说话，冰冷的眼睛却看着我。

    “奴婢……奴婢违背皇上旨意……”琴音趴在地上，声音颤抖，几乎话不成音。

    李世民冷哼一声：“那还不下去领罚？”

    “等一下！”我打断李世民，实在想不通早上还高高兴兴的人，为什么一个时辰不到就变得怒火中烧，他的情绪起伏也太大。

    “让他们住手！住手！我求你了！”

    李世民摆了摆手，掌板的这才停下。“芸儿，朕此刻在惩罚奴才，你不要手。”李世民对我说话口气还算温和，只是眼中却无温情。

    我听见两个倒地的声音，跑过去查看，两名女索只是昏倒，她们背后一片血模糊了。

    看着她们的重伤，我脑中浮现秀仪、桂月惨死的模样，鼻子一酸，愤恨地质问高高在上的人：“皇上，你为什么打他们？他们犯了什么错，要遭到如此残酷的对待？”

    我咬唇欲哭的样子似乎吓到了李世民，他眼中痛色一闪，从位上走到我面前，姿态放低了许多：“朕只是对他们玩忽职守聊以惩戒而已，你何必如此劳心？你不高兴，朕饶过他们便是。”立刻让人撤了板，把受罚之人小心抬了下去。

    我交代好治伤的药材给挨打的女内侍们都送了去，不忍见血，就让琴音代劳照顾一下。李世民才打完人，见我辛苦善后破有怨怒，而我对他不搭不理，冷冰冰的态度，又让他感到挫败，终于冲我发怒：“你究竟想如何？朕贵为天子，莫非惩治两个奴才，也不成吗？”

    “他们也是人，也有感情自尊的，你打得他们皮开绽，几乎要了他们的命啊！当然，你是皇帝嘛，自然有生杀予夺的权利，云裳无话可说，可是想为他们做些事，也是我的自由，请你不要干涉。”

    李世民被我一句话噎住，口不择言道：“你的自由？你别忘了，你是依附于朕的！今日他们会受罚，也是你任造成。”

    “我没有义务随时公告自己的去向，你也没有权利限制我的自由。也请皇上别忘记，我们之间，只是一场交易。我只答应伴你三年，三年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

    “住口！”

    李世民整张脸都黑了，显出痛苦之色，与我剑拔弩张的气势一下弱了来。

    我以段碧芸的身份，刚才那句话定伤了他的心。看着他伤感的模样，有些歉疚，但转念想到尚音局那些高丽舞姬，又觉得他不可原谅，再次与他较劲着：“有些话我不说，皇上难道不清楚？你放过了泉大人，我很感激，但你同时也得到了我的报答。三年时间，对于一个需要弥补感情的空虚与失落的人来说也许很短，但对于一个没有了过去只有将来的人却相当漫长，毕竟谁也不知道五年后，大家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非要分这么清楚？难道这些日子全是朕一厢情愿，你竟惦念着那个险狡诈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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