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天下 - 第七十一章 一别生死两茫茫

    深夜悲凉，几度沉沉浮浮，脑海中不断地闪过刀剑的碰撞声，不断地升腾着血腥的气息，狰狞的面孔。

    梦中，那张朦胧的脸一直缠绕，挥之不去，那玉树临风般的俊挺之姿，几经驻留在身旁，霸道地占据她的脑海。那如风般轻柔如云般飘浮的声音渐渐传来，带着得意的笑容，仿佛穿越一个时空般，纠缠在她耳畔。

    “你这个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女人，我为你挡……了这一剑，你竟然不肯为我掉……一滴泪。”

    你……挡在眼前的谁，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的，怎么可以这样？

    “女人，我风凌天从来不懂什……么叫做为他人作……嫁，记住，你的命是……我救的，以后不要轻……易就给别人，连你自己也……不行。”

    好多的血，怎么会止不住！

    “女人，我不管你……以后喜欢谁，但你的心里必……须记着我，直到这世上再没有你……云隐月这个人。”

    不要，不要像交代遗言一般，这不适合你！

    “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

    你看，你看，不要闭上双眼。

    “你竟然是……”

    是谁的眼眸里先是震惊，不可思议，后来是悲凉，最后归于无奈。

    “罢了罢了，以……后不要再易容了，白白浪……费了一张珍贵的人皮。”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你可以不死吗？

    不要，你怎么允许自己就这样死去，不可以，不可以！

    你最爱干净整洁，怎么可以允许自己满身血迹，姿容不雅。

    你从来不曾吃亏，怎么可以允许让人伤你却无动于衷，毫不还击。

    你最喜冷眼旁观，怎么可以出手相救，毫不犹豫。

    你既然不想为人作嫁，为何要救我，为何要救我！

    那双闭上的双眼，仿佛从来没有合上过，一直在看着她。

    看不清那朦胧之后的面容，然而那俊美的笑意却刻骨铭心，至今彷如梦靥一般，清晰而又心惊，胆颤却又无可奈何。

    火，好大的火。

    血，好多的血。

    人，好多的死人。

    是谁，是谁在林间奔跑，惊慌失措，慌不择路。

    是谁，是谁仿佛迷路的小孩，想寻求谁的解答，寻求谁的慰藉。

    师父……

    为何，为何无声谷一片狼藉，尸横遍地，无声无息，死寂一片。

    师父，师父，你在哪里？

    几度梦回辗转中，耳边一直萦绕着琴音，那仿佛安魂般的琴音使她渐渐地忘记寒冷，忘记置身冰窟的痛楚。一股暖流一直源源不断地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渴望这丝暖意却又抗拒这丝让人一个不小心便会上瘾的仿佛罂粟的温暖。

    “凡儿，为师知道你情淡泊，喜欢游戏江湖，本想放你自由，也不想强求于你，然当今之世，如若没有朗朗乾坤治世明君，百姓终会一直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为师心中亦是不甘。所以，为师想求你，寻得一明主，助他得天下，为师相信你有这个能力。”

    师父，为何天下人人人误会你，而你却还心怀天下？这样殚心竭虑，难道值得吗？师父，叫我以怎样的心态对待天下，又叫我怎么承担得起天下？

    “凡儿，当年皇弟听信白岩的挑拨，但念在手足之情，故仍留我命将我囚禁一生。然白岩誓不甘休，欲要置我于死地，我和碧菡在亲信保护下寻得时机才逃离皇。我安然无恙，然碧菡却身重奇毒，当时她已经身怀六甲。也怪我当初不甘受制于人，逃离皇时，带走了这两件象征皇权的东西，害得碧菡随我奔波受苦。”

    师父，无论你有什么样的要求，我一定不会违抗的。师父，我的命、我一身的武功、我的一切，都是你所赋予的，要我寻明主夺天下，我定然遵照你的意思。

    “凡儿，加上你，为师一共收了八名弟子，却万万没有想到无迹会这样待我。为师自认对得起天地良心，却没有想到会连累我的三十名亲信部下还有三名没有出谷的弟子。他日你若遇到无迹，他欠无声谷的三十三条命，不得不讨回来，只是如若可以，还是留得他一命吧，毕竟他或许是被逼无奈才至受人指使。”

    师父，何必心慈手软，无声谷的血债，怎么可以这样了断，总有一天，我要让叛徒无迹、白岩、幽冥阁杀手陪葬，以祭奠师父在天之灵。

    “凡儿，有些事为师知之不详，然你与煜朝皇族有着牵扯不清的纠葛，与凤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为师则是在轻羽国王附近的雪地里发现了刚刚出生却奄奄一息的你，你的身世也只有你自己去查清了。其实，真正救你的是一只紫眸雪貂，如若没有它，你便早已为大雪掩埋，为冰冷吞噬，那样为师也无能为力。人情冷暖，没想到兽比人更念情。”

    师父，我是谁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是你和师母的孩子，师父，不要就这样离去，师母已经走了，他也已经走了，全部都走了。

    “凡儿，不要觉得愧疚，为师一家三口可以团聚，你该替为师感到高兴，只是，如今只剩你一人，为师着实不放心。你自小身体虚弱，双腿亦为那场大雪灼伤，为师与谷兄亦只能保你二十年健康如常，如今为师大限将至，唯有将你托于谷兄，也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千万记住，天下重，命亦重，万万不可以命赌天下。”

    师父，师父……

    天下之大，只有她一个人了。

    师父，是我不该任，就那样拉着他去为童鹤报仇，才会让那一剑穿入他的膛，是我连累他而死。

    师父，是我太过任，才会不在无声谷，未能护无声谷周全。

    师父，你视我如己出，将我当作亲生孩子一般照顾，而当你面临危机时，我却不知身在何处。

    师父，我……悔不当初！

    半声残音，呜咽喑哑。

    无声谷，至此一人，为无情是尔。

    夜寂静，寒声碎，月华如练。

    转瞬天光熹微，暗逐旭日，一切繁华皆已去，空留茫然的未来。

    未来，多么遥远，多么心惊，还能等到未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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