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天下 - 第七十章 断音残云无意绪

    “那女子便是我母妃，那男子自然是我父王，父王与母妃虽然谈不上相爱，但也算是相敬如宾，只是锦瑟夫人的到来改变了父王也改变了我母妃。

    锦瑟夫人临盆那日，恰巧父王有要事不在中，我母妃计划已久，瞅准机会，雇凶本想刺杀锦瑟夫人，但是锦瑟包围重重，一有风吹草动，侍卫便是如临大敌，我母妃本想罢手之际，却不料一群侍卫护着一个婴儿匆匆出。

    我母妃以为锦瑟夫人想偷天换日，欲要抢夺那婴儿，自此便在外发生了那场厮杀。那批杀手回来领取报酬时，我无意中听到了一切。

    我是个自私的人，没有告知父王，因为母妃所做的一切多半是为了我，为了我的世子之位，为了我的将来，她自知父王为了锦瑟夫人可以改变一切决定，所以出了那样的下策。”云意然清雅一笑，却泛着苦涩与自嘲，让人看的心疼，屏风之后的人没有看到，却听得那丝悲哀的嘲笑。

    “据传闻，锦瑟夫人临盆那日，紫微星闪动，王星诞生，众人议论纷纷，皆言下任云王便是云倾月，你有何想法。”

    “无论她想要什么，我必满足她，至于王位，轻羽国自来出现过女王，再多一位女王，也无可厚非。更何况，煜朝也有女帝为政，不是吗？”云意然洒然道，清眸透过朦胧的屏风，盯着那道纤影，“紫薇星，说得或许是隐月也不一定。”

    “你很可悲。”无情也透过屏风看向榻上那抹天蓝色身影，带着丝感叹地道，“但我敬你。”

    五岁那年，便已通晓大意，便可隐瞒一切，五岁那年，他或许已将他的命许给了云隐月，而十年之后，游戏江湖，言行无忌的她——云隐月现身，他便肯定她还活着，只是，她的行踪飘忽不定，谁又能抓得住。

    那时，他或许便许下承诺，只要找到她，无论她要什么，她便无怨无悔地奉上。他这二十年，或许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背负着母亲犯下的罪孽，他一辈子也无法释怀。因而，他很可悲，天下第一公子，活得何其悲哀。只是，她也敬他，他本不需如此，却甘愿为其母承受一切，而他也做到了。

    许久，云意然方开口，眼中似是理解又似不解：“无情公子似乎志在天下，却又游离在权利之外。”

    “意然世子本应超然脱俗，却也沾染了红尘纷扰。”无情同样了然地回应道，人，总是矛盾的，否则，天下第一公子的眼中为何还有空濛之色。

    “无情可是隐月？”云意然终究还是问出口，同年同月同日，玉佩又在无情手中，他无法忽视，也愿就此相信。

    沉默再次袭来，紊乱的呼吸渐渐急促，云意然发觉不对，猛然从榻上起身，惊觉榻上披风之上数点早已暗红的血迹，他径自往屏风之后大步跨去。

    越靠近屏风之后，云意然越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

    榻上之人，俨然是无情的面容，只是那披洒的青丝，白皙的容颜，柔美飘逸、俏丽俊逸、瑰姿艳逸、气若幽兰、仙姿绰约，没有了身为无情时的视一切于无物表情，没有了一副出离尘世的隔绝，没有了那仿佛浑然天生的冷漠疏离，此时的无情，无端添加了妩媚、雍容，然而眉心的那枚玉饰衬得那张白璧无瑕的容颜越发的苍白。

    当他看到榻上那件轻巧而又致的软甲时，一切皆已明了，她就是云隐月，毫无疑问。

    “意然世子……咳咳……不觉得无……咳咳……礼吗？”掩唇低咳出声，白玉般的脸上涌起丝丝病态的红晕。

    云意然略微蹙眉，焦虑喜悦掺半：“你若是无情，这不算无礼，无情公子在我轻羽国受伤，我有责任探查无情公子的伤势；你若是隐月，我在此赔罪，至于无礼，虽然隐月不承认，但我早已认定隐月是在下舍妹。”

    “云隐月三年前便死了，今时今日，今生今世，唯有无情。”如镜湖般平稳的话语，掀不起任何的漪澜，仿佛说得陌生人的生死。

    既然被发现，也无话可说，只是，云隐月，三年前，真的已经“死”了。心死，便等于人死。

    “今日我已经得到答案，心满意足。”云意然深深一笑，清雅如莲，空濛的双眸仿佛霎时接受涤荡，清水雅然，气质清透。

    云隐月瞥了眼云意然，仿佛自己是主人一般，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那意然世子……咳咳……该离开了。”再次掩唇低咳，不料身上的锦被渐渐地滑落，露出欺霜赛雪的双肩，左肩裹着一层纱布。手掌中，再次留下鲜红的痕迹。

    “我去请含……”虽然云意然本身就懂医术，但他没有含烟那般湛，像云隐月这般严重，他自然不敢轻易尝试。

    “别惊动任何人。”云隐月截断云意然的话语，一个急促挣扎间，锦被又悄然滑落。

    云意然皱眉，匆忙转身。

    “寒疾是在当年留下的吗？”一字一句，仿佛耗尽了云意然毕生的力。

    “本来也没什么，只不过三年前出了太多的变故，忘了调养而已。”不以为然的话语，听在云意然的耳中，却是如此的冰冷无情，对于她自己，竟然也是这般决绝吗？然而，淡漠的话语中，也难以掩饰想要剔除云意然的愧疚之意。

    “意然世子，烦劳你通传一声，让含烟、别夜、云逍都下去吧。”如此兴师动众，本已难以安睡，倘若再行如是，今夜必不成眠，“离开的时候把灯撤了吧。”

    她，虽然不喜欢黑暗，但是却不得不习惯黑暗，黑暗中她可以毫无顾忌颤抖，她不想被别人抓到弱点，那会成为她致命的打击。

    云意然离开之前，望了眼没有轻烟飘荡的温泉，眉宇轻染忧虑，莫非，温泉已成寒潭。

    云隐月平躺在榻上，听着云意然飘渺的脚步声渐渐离开后，她才放心蜷缩着身体，禁不住的颤抖，寒气流窜全身，步步紧逼。

    忍，她可以忍，每年生辰前后便是如此，她已经不再陌生，只要一夜就好，只要见到明日的旭日就好，纵然没有那人的陪伴，她，也可以独自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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