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乘鸾 - 042来龙去脉

    “七宝。”离渊低唤一声，目光落到她的眉心上，漆黑如墨的眸子，嵌了两颗最明亮的星星，那璀璨的星化作一点亮光，将他的眼睛照得像旭日初雪，泛着好看的光，却又带着些寒意。

    陆昭昭总不敢太过专注地看他，只得撇开了头，正好看见一抹红光自半空划过一个优美的弧度，落到地上，变成一株半手臂长七杈树，七宝就那样乖乖地地站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对着离渊叩拜。

    “七宝见过主人。”

    不仅七宝的真身叫陆昭昭觉得惊诧，连它说的第一句话，都让她为之一惊。她原以为七宝是一个老头子，原以为它可能是离渊的故人。七宝虽然本体为七宝树，但她没想到，真身竟也是一棵树，像七宝如此强横的家伙，要修炼出人形，不是易如反掌的么？而它，竟然还叫离渊为主人。

    比七宝还要厉害的，那是什么概念？

    七宝曾说，在它实力全盛时期，动动手指就能灭了花千岛，那眼前的离渊，动动手指的下场，岂不是灭了整个虚空大陆？

    陆昭昭完全不敢想象下去了。

    见她一副迷茫的样子，离渊笑着解释道：“七宝是我的法宝。”

    闻言，陆昭昭禁不得心中大骇，连连看向地下的七宝，显然难以置信。法宝，拥有的力量再强大，始终是一件器物，为修炼者所控制作。如今，活生生站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件会说话会思考，智力完全不亚于修炼者的法宝，这实在是太过令人震撼。她也曾听闻法宝会有法魂，当法宝的力量强横到一定程度的时候，若然控制它的主人没有相应强大的实力，则可能会出现法宝不受支配的结局，因为每一件法宝都是有灵的，当法宝出现不听从主人命令，甚至违逆之时，就代表这件法宝已经有了一定的自我思维，人们称之为法魂。

    能拥有法魂的法宝，必然已经是极其强大的存在了。

    如此看来，七宝何止超出拥有法魂的等级，除了没有人形之外，它本与人无异，而实力，却不知比多少修炼者强出千倍万倍。

    思及此，陆昭昭不由得重新看着面前的离渊，这一主一仆，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

    “其实七宝予你所说的话，亦不尽然是假。你真身的确为混沌界上的一株灵草，受七宝的灵力滋养而成，后来盘古开天，混沌界分裂，你便失了踪迹。直到我受了伤，七宝才会想方设法地将你寻了回来。”离渊说着，向七宝伸了伸手，地上一直伏着身子的七宝显然是受宠若惊，先是一愣，随即像孩童般满足地痴痴笑了起来，轻轻一跃，便跳上了离渊的手心，身子亦化作拇指大小，甚至还撒娇般不断蹭着离渊的食指。

    “你的伤与我有关？”陆昭昭看着他，皱着眉，他的苍白，是因为负伤的原因么？

    “你本身为灵草，天下珍稀药草，莫不与你有渊源；再且，是因为你去了人界，几经轮回，身体构造异于虚空大陆的修炼者，有些事情，或许只有你能做到。我的伤，或许亦只有你能救。”

    “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像是药草之祖。”陆昭昭嗤道。

    “虚空大陆之灵体，自出世注定了其所习所学之术，唯独你，可以融汇三界，集仙魔妖术于一身而不会爆体而亡。”离渊解释。

    “所以你们早就给我订好了炼药之路？”陆昭昭脸上一副淡然之色，思及前后，她已经有了事情的真正轮廓，七宝唯一没有如实对她说的就是它与离渊的关系，以及离渊受伤之事。

    离渊点头。

    “要炼那种药，必须集仙妖魔三界之力？”陆昭昭继续道。

    离渊再次点了点头。

    “那我在药学院的地下室遇见你的时候，你是在……偷药？”说到这里，陆昭昭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波澜，她实在无法将眼前的男子与“偷”字联想在一起。

    离渊尚未回应，他手心的七宝便跳了起来，指着陆昭昭的鼻子大骂：“我家主人可是那种宵小？！莫说去药学院取药，即便是赔上整个药学院，亦不及我家主人一手指矜贵！”言下之意，我家主人身份高贵实力强大，去偷，哦，不是，是去取药，乃看得起你药学院！不过这个树形的七宝，六枝树杈直直向上，唯独一枝弯曲指向陆昭昭，看起来实在滑稽不已。

    面对陆昭昭的疑问以及七宝的极力澄清，离渊倒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宵小行径，不过认罪认得如此理所当然的，她还是第一次见：“我得闻虚空药学院正有一味我所需的药，便不问自取了。”

    陆昭昭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良久，才禁不住好奇心问：“你受了什么伤？”

    似乎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离渊迟疑了一下，转而笑道：“内伤。”

    ……

    这算是，黑色幽默么？陆昭昭看着他，突然间发现，见他几次，虽然时时刻刻都是带着笑的，但只有这时候的笑，才有了一丝真实的味道。离渊给人的感觉，极其矛盾，明明一副温和和煦，平易近人的样子，但就是无法让人产生与之亲近的感觉，与其说无法，还不如说是不敢，离渊身上那股浑然天成的威仪与傲视天下的气魄，相反会令人觉得他是如此的高高在上遥不可及。

    陆昭昭看看离渊，又看看七宝，小心翼翼地开口道：“假如，我治好了你的伤，你能将我送回人界么？”

    离渊的清眉紧了紧，看着陆昭昭那张略显紧张的小脸，淡然道：“倘若到时昭昭不想留在这里的话，自然可以。”

    “好！”听他这么回答，陆昭昭顿时放下了心头大石，又好像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与希望，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出彩起来，展颜一笑道，“那你我便作个约定，若我治好了你的伤，你便送我回人界，如何？”

    离渊深深地看着她，点了点头。

    “那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你受了什么伤了吧？”陆昭昭突然来了兴致，之前觉得一直是在为别人做事，如今总算有了一个为自己努力的理由了，因此，对他的事情也显得格外上心。

    离渊敛下眸子，似是告诫，又似是安慰道：“适当时候，我自会告之你所需要做的事。现在，昭昭只需要好好修炼，好好炼药便可。”语毕，抬头轻笑，“药学院内有一道逆天罗厄丹的配方，昭昭什么时候能配出此丹，那便结束学院之行了。”

    逆天罗厄丹？陆昭昭将此名在心里重复了一遍，确定自己不会记错之后，郑重地点点头。从离渊口中道出来的丹药，自然不会是凡品，看来，只有打入药学院的核心，才有机会光明正大地得到此丹的配方，否则，只有像离渊那般不问自取了。但是，不问自取的前提，是有强横的实力背景，否则还没有找到藏宝之地，便叫人逮住灭了。

    要想打入药学院内部，看来陶青不失为一条捷径。

    如此，陆昭昭又多了一个不得不成为陶青的入室弟子的理由。

    离渊与陆昭昭对话的时候，七宝便在乖乖地坐在他手心，面朝着离渊，呆呆的看着他，神色恭敬万分，就连目光，都充满了崇拜与敬畏之意；但每当陆昭昭对其主人言语有所怀疑之时，七宝就会摆出一副倔傲鄙视的神情，跳起来连连反驳。在她身体里面的七宝，与此时在离渊手心痴呆的七宝，判若两人。呃，或者说是判若两物。

    临走之前，陆昭昭回头问了一句：“那本药草集子，是你的么？”她偏头想了一下，补充道，“就是那本底面印着渊字的集子。”

    离渊扫了七宝一眼，淡然道：“新手涂鸦罢了。”

    “哦。”陆昭昭恍然，随即语气又带了些失望，“可惜我没带来。”

    离渊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这里有很多药草的书籍，昭昭若有空，随时可以过来看的。”

    “好啊！”闻言，陆昭昭双眼立即亮了起来，她的目光落到屋内的那幅黑帘上，想必，里面就是他的书屋吧？正在陆昭昭失神沉思之际，恰巧一阵风拂来，撩开了帘子一角，当不经意地瞥见屋内那一角景致时，陆昭昭不由得心中一凛。

    适才，她若是没有眼花看错的话……

    屋里面，好像……

    躺着一个女子？

    陆昭昭拢拢眉头，回过神来。

    “既然你已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七宝还是跟着我罢。”离渊突然道了一句。

    原本，七宝附在她身上，就是因为灵力消耗过大，不得不“寄人篱下”，顺便再利用她为其做事，如今既然认主，而且她所要做的事，亦开始步入正轨，自然没有理由再由她养着。不过这眉心的红痣陆昭昭看了许久，倒也看习惯了，这一时半会突然没了，还真有些不适应。

    不管如何，离渊开了口，那便是不可更改之事，因此，她也只能点头。陆昭昭走了两步，突然想起那个摆渡的老人，他好像没答应要渡自己过河呢？

    “昭昭无须担心，且去吧。”离渊似乎猜中了她心里的想法，给了她一个从容的笑，一挥手，便将陆昭昭送到了河边。

    而那条破旧的乌篷船，竟然真的就停在那里，仿佛正等着陆昭昭上船。

    “老人家，你能听见我说话么？”陆昭昭坐在船尾，有一搭没一搭地径自说着，又到了河中心，看见那沸腾的黑水，她一拍大腿道，“哎呀，下次来了可以定要问问离渊，这河水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陆昭昭自言自语的时候，一个苍老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这些不是河水，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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