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甘情愿被掰弯 - 十三章

    黄昏时段，天突然沉下来，不一会儿零星的雪花随着呼啸的北风飘落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化掉，只留下深色的印迹。

    这是初冬的第一场雪。

    打开房门，一阵冷风势如破竹的压过来，头发飞舞起来，冰凉的雪花砸在脸上有些刺痛。

    卯足了劲把不太配合的房门关上，陈天退回房间内，看着窝在笼子里睡觉的两只小家伙，有些羡慕也有些嫉妒。

    天太冷，柴房里四处透风，他把吃吃和呼呼搬到了自己的房间。进门左拐的屋角处端放着一个烧炭的火炉，炉火迸溅出几个火星子，发出‘啪啪’的声音。

    放在炉层下面的两个地瓜早已被烤的的发黑，表层变成了硬邦邦的焦炭。

    拿了只小木条把地瓜拨出来，陈天拿了一个拿在手里轮番着滚轮，不断吹气。

    冒着热气的地瓜溢出一股甜丝丝的香味。

    只是缺了一个人而已，把地瓜再次推进炉层下面。

    雪越来越大，风倒是小了不少，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在肩上，颈间，停驻了一会儿全都化掉，带走了自己的体温。

    此时已是一片漆黑，走出内院，正好碰到名衣和小前在院前的石门两侧挂昏黄的灯笼。

    “偏了、偏了，再往左点，唉……太往左了，再退回点，恩恩，差不多了……”

    “剩下的这个我来吧，”在两个下人诧异的眼光中，陈天走上前去接过小前手中的灯笼，踮起脚把灯笼挂好。

    “公子怎么出来了，少爷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小前把手中的竹伞斜到陈天这一侧，正好能遮住他的身体。

    “出来看看雪，下的挺大，”拍掉落在胳膊上的冰凉，陈天看着他们俩道：“今天挺冷，你们俩早点休息，反正也没事，别在这儿守着了。”

    “可……可少爷还没回来，这样不合家规……”名衣支支吾吾道。

    “我等着就行，别啰嗦！”弄俩门神在这儿杵着，非得冻成冰雕不可。

    名衣和小前跟陈天相处的时间也不短，大体清了这位公子的脾气，平时嬉皮笑脸的，其实人挺好。

    “那……我们先回去了，公子也早些休息。”说完，两人撑着伞挺一致的退下。

    “等等，”陈天抬起胳膊唤道，“那个……我问点事，你们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小泽的，他一直就是这种脾气？”

    小前退回来，好像恍悟起什么，急忙把竹伞塞给陈天，这才道：“从二夫人去世后，我们才被老爷安排跟在小少爷身边的。”顿了一下，小前继续道：“其实小少爷以前本就不怎么说话，好像是在十二岁那年病重痊愈之后，少爷才像是变了一个人般，成现在这样。”

    “少爷很喜欢公子呢，我们跟少爷一块长大，从来没有见他像这段时间笑得这么开心过，只要是公子在他身边，少爷都会很高兴。”名衣的话紧跟其后，语气很平淡。

    小前吓得扯了扯他名衣的衣角，瞪了他一眼，像是怕惹怒陈天般讨好道：“公子……”

    “知道了，你们先回屋吧……”

    抬起头，几片雪花落到脸上，凉凉的，鹅毛般的雪瓣在昏黄的灯晕中四处飞舞。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正苑的大门前，隐约可以看到从院内冒到墙外的点点亮光。有些怅然，总觉得两个人之间隔着的不仅仅是这堵墙，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法逾越的距离。

    “嘎？”陈天惊悚的发出一声低叫，自己刚蹲到黑乎乎的墙墩外，结果胳膊边竟然有个能活动的人。

    “别叫……”

    嘴巴被鲁的捂住，陈天反的给了对方一肘子，顺利解脱。

    对方发出痛苦的一声呻吟，用不太确定的语气问道：“你是……长……陈天？”

    熟悉的声音，硬朗的语调，陈天的脑袋中顿时闪过一个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孔。

    “陆凌？怎么是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大冷天的躲在正苑的墙角外，实在不像陆凌堂堂正正刚正不阿的作风。

    适应了黑暗环境的眼睛逐渐看清了对方的面目，陆凌瘦了一圈，本就棱角分明的脸早已瘦的凹下去，颧骨高高耸起，在莹莹白雪的映之下，显得格外颓废。

    “没什么，就是过来看看……”

    见对方不再说话，陈天把碍事的竹伞放到一边，挨着陆凌坐下来，冰冷的石墙透过层层衣物，仿佛是熨帖在后背上，冻得他一阵发颤。

    “你是来看二小姐的吧。”没有疑问，只是一种叹息般的陈述。

    “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呵……不过是怪自己太懦弱，没有勇气罢了。前两天就听说三少爷新招了一名男宠，并且对他宠爱有加，连老爷都无可奈何，我倒是想过会是你，不过……”一句不过，又没了声息，长长地余韵好似是一曲道不完的独奏，飘扬在空气中。

    墙这一块没有积雪，但冷的凉气从背后的墙面上飘出来，冷是不可避免的。

    两人又开始沉默。

    自己现在的样子，确实跟当初那番样大相径庭，陆凌能够认出来也着实不易。

    “其实只要有那个心，你们在一起也不难。还是说你能忍的下心看着二小姐往火坑里跳，自己却无动于衷？”轻吐出一口白雾，陈天挪动了一下发麻的脚，“陆凌，你我都不是薄情寡之人，骗得了别人也骗不了自己的心。想想看，若是二小姐就这么嫁到那个什么刘尚书家守活寡，你能安生的了？别整那一大套规规框框条条的来敷衍我，再说你也没有向我解释的必要，怎么舒服你怎么弄，一切全看你自己。”

    真是奇怪的天，月亮竟然露出一点小缺角，盈盈的月光透过那一点空缺倾泻下来，雪花依旧四处乱风，没有一点减弱的趋势。

    “她……她不喜欢我，她喜欢的人是你……”挫败到谷底的绝望从发颤的字音中飘出，语气空洞没有生机。陆凌抬起头，心灰意冷的表情就这样坦露在陈天的视线中。

    “你问过？”

    “没有，但是我知道，我……”

    “没问过你就下结论？陆凌，从前我佩服你的敢作敢当有勇有谋，但现在我却讨厌透了你这副要死不活的颓废样子，你还是个男人嘛。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你有什么资格说喜欢她！懦夫！”一拳打到万念俱灰的男人的下颌上，陈天提着衣领把他从墙角里拽起来。

    “看我不把你打醒！”又是不遗余力的一击，陆凌早已像麻绳似的东倒西歪。

    “陆凌，我记得你的好，不管是以前的柳长天还是现在的陈天，我都把你当成是自己的好兄弟。回府这么长时间，我没有去找你，并不代表我们之间就没有了情谊，兄弟是一辈子的事业。可是，今天你这副死样子真的是欠打，要么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要么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好好当自己的马夫，从此断了对二小姐的绮念。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副没了她你就活不下去的表情，摆给谁看啊！”

    “别说……别说了，”陆凌在陈天的拉扯之下狼狈的抬头，“陈天，我一直都很羡慕你，因为你敢去打破世俗伦常，勇于追求自己的幸福……而我，注定就这样一辈子了，说我懦弱也好，胆小也罢，我就这样子了……”

    雪早已停寂，厚厚的一层雪白覆盖在地面上，映着月光，到处都是白色，苍茫一片，绵延消失在黑色的尽头。

    “你一定会后悔的！”摔下这句话，陈天松开陆凌，甩袖而去。

    没救了，明明是别人的事，自己却又遗憾的要命，恨不得马上就看到有情人成眷属。

    季嫣，那个活泼漂亮的女子，也许她真的喜欢自己，但那仅仅只能称作喜欢，多的感情，余不出来。

    而陆凌，才是那个值得她终身托付的坚实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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