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鞅 - 第一九六章 花语
“嗡——咻——”
什么声音?
努力睁开眼,蓝天,虽算不上澄澈,但也好歹万里无云,唯有一条长长的白色弧线划过天际,那是……飞机?!!!!!!
“fuck!怎他妈这儿都有人?”
耳熟能详的咒骂以及语法让南玉调额角的青筋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一双仿军靴落在眼前,烟灰零星落下,在地面轻轻一弹,跃出一丝香烟特有的味道。南玉调的视线顺着那皱巴巴地裤腿往上攀岩,瞧见一张画着厚重黑色眼线的朋克青年脸,那青年原本颓废地耷拉着眼皮,却在看清南玉调脸的时候惊艳地瞪大了眼:“我靠,演仙女的吧,哪个棚的?”
南玉调试着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慢慢撑起身体。那青年意识到她的动作有些艰难,赶紧将烟叼在嘴里,伸出一只手来。南玉调也没跟他客气,借着他的手劲站了起来。青年手心的温度很高,但手指上套满的各种奇形怪状的戒指硌得南玉调很不舒服。
环顾四周,貌似是在某幢大楼的楼顶,并没有炎信的影子。南玉调揉揉额心,盯着身上质地堪称极品的雪绫襦裙和长到胯部完全未经烫染的纯天然黑发,再次提醒自己,自己不是做梦,只是他妈坑爹地又穿了。
“这是哪?”南玉调决定问个建设的问题。
那朋克小青年叼着烟顽劣地笑了:“说你仙女你还真当自己刚从天上掉下来呢?”说着伸手揉了揉南玉调的头,“说吧,小仙女在哪录节目,哥等会儿给你探个班,保不准你就红起来了。”
南玉调一巴掌拍开那钢筋混排骨的手,不耐烦地再次重复一遍问题:“我问你——这是哪?”
朋克小青年显然对她突然释放的慑力倍感压力巨大,悻悻道:“这不就南信大厦么,睡糊涂了你?”
“南信大厦?!”南玉调蓦地瞪大眼,再度审视一下周围的布局——这不就是当年她被逼跳楼的南集团自家产业么?南玉调愣了愣,拨开青年,冲进楼梯间,站在电梯密码输入口前。
那小青年追过来:“我说小仙女,这是67层那群资本家专用的私人电梯,咱得走到下面一层搭公共电梯,你不是真睡蒙了……”剩下的话被南玉调飞快键入密码的手指和迅速打开的电梯门彻底堵住了,小青年钻进电梯,吞了吞口水,“卧槽,小仙女,说实话你是玩解码……”话还是没说完,被南玉调眼也没眨一下戳亮的“67”号键给惊悚了。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眼前就是一条光洁如镜的长廊,明显是新修过后的模样,并没有当年留下的悚人弹痕。南玉调将手指摁在指纹感应器上,玻璃门自动打开,身后的朋克小青年俨然已惊得目瞪口呆。
南玉调进入管理区,迎面走来个抱着一大摞资料的眼镜妹,南玉调瞧见她前的工作编号是73开头,新人么?她记得她当ceo时最新的工作编号还是64开头的,那么现在离她出事到底过去几年了呢?
那眼镜妹显然注意到了这边两个形貌奇特之人,上下打量两眼,谨慎地上前询问:“不好意思,这里是管理区,非工作人员不得入内,请问二位是那个部门的?麻烦出示一下证件好吗?”
南玉调显然没在听眼镜妹说话,她越过眼镜妹,视线牢牢锁定了长廊尽头拐角处走来的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女人穿着一身剪裁利落却设计独特的套装,既不像休闲装那般散漫,也不是职业装那样的死板,她留着干净的短发衬得她原本致的五官英气逼人,她低头飞快浏览着旁边秘书递来的文件,眼角一斜就能让身边的人紧张起来。
啊,差点忘了,这才是南之之原本的模样呢——致、干练、职场中雷厉风行的女王,而不是那个躲在别墅里邮购bl漫画和穿越小说的宅女。
姐——
南玉调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什么发不出声音。而那迎面走来的女王竟似感应到什么似地忽然抬起头来。
一瞬间,时间停滞。
高跟鞋的声音戛然顿住,突然而至的安静显得突兀而惊心,连跟随一旁正报告着工作的部长们都猛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上司的表情,然后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很年轻的女孩,清秀的脸,深邃的眼,随行的是个朋克小青年,她却奇怪地穿着一身古装长裙,长发垂落乌黑如缎。
“咚、咚、咚、咚……”高跟鞋急促地敲击着地面,摔落了手中涉资上亿的合同,南之之抿着唇,眉心倏然一蹙,连行走都带出一股狠厉的煞气。她走到南玉调面前,扬手就给了对方一个响亮的耳光。南玉调被打偏了脸,头发散落脸颊,挡住了她的表情。
职场上最冷酷无情的女王,给了对方一个惩罚的巴掌自己却不争气地红了眼睛,膛起伏,艰难呼吸,太多话想说,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是猪吗?”
“不长脑子吗?”
“发现不对劲不会说吗?”
“崩盘就崩盘,破产就破产,老娘在乎吗?爸妈在乎吗?”
“谁准你一个人承担那一切?”
“一个小白脸值得你手软吗?”
“ken死就死了,那种时候你还顾得上别人吗?”
“南玉调——你犯得着跳楼吗?!!!!!!”
一身白裙的女子忽然颤了一下,缓缓转过头来,露出脸颊上的红色指印,抱歉地笑了笑:“我又不是故意的……”
一滴泪,两滴泪,高傲的女王即便哭起来也让人心惊胆战。
“好啦,对不起……”曾经的小公主那么倔强地离开她的保护,时隔数年,生死之后又来到女王的面前,给出了这迟到的道歉。
一个拥抱的力量,足以抵消所有的惶恐和不安。
“走吧,我们回家……”
西装革履的职场英和偶像派的朋克青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南帝国的最高统治者牵走了那装束奇怪的小女孩,不知是谁开了口:那女孩怎么和上一届ceo长得那么像啊?顿时,凉飕飕的过道里众人愣是惊出一身冷汗。
“对不起,没办法把troy带回来。”坐到车上,南玉调如是说。
正扣着安全带的南之之手顿了一下,然后发动了车子:“是么……”一脚油门踩下去,“他过得好么?”
“嗯,结婚了,很可爱的女孩,很爱他,他也很爱她。”
“是吗,那就够了。”南之之舒了口气,腾出一只手来,揉揉南玉调的发顶,“欢迎回家。”
南玉调很想笑一笑,但不知为何嘴角沉重扬不起来,嘴里翻涌着浓浓的苦涩。终只是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六月的小脸闪过脑海,然后是竺自恢的朱砂痣,苇禛凤目,毒六……那些画面太过于清晰,以至于有种不真实感,心里头空荡荡的像被挖了个洞。
听说南玉调回来了,南爸和南妈也从国外赶回来,冷酷的杀手教官头一次用一个母亲该有的气急败坏朝失而复得的女儿大骂一顿,狡诈的商场鳌头像所有感情丰富的老父亲那样抱着女儿嚎啕大哭。
南玉调很想哭,却一滴眼泪也掉不出来。
南集团ceo跳楼的事件离现在不过三年,对他们而言南玉调只是失踪了三年,而对南玉调而言时间却已过去了差不多二十年了。太多情绪填塞在这冗长时光里,以至于记忆变得遥远,感官变得陌生。
大约是不一样了,却很难描述南玉调的变化。曾经的她撕掉稚嫩的皮,嫁接起世故的骨头,虽然狠绝,但至少充满着生命力,或许还深藏着柔软的美梦。而现在,过于年轻的面容,过于沉寂的表情,过于锋利的气息,像是一块彻底摔碎的玻璃艺术品,明明已是败坏的华丽,然而碎片每个角度都闪着危险的寒光,让人看一眼都觉得浑身发冷。
南之之没有问南玉调去了哪里,也没有问她经历过什么,她猜得到南玉调不愿诉说的故事定然带着连回想都能让人窒息的痛苦。
不开灯的房间,低低的爵士乐环绕,或喜或忧。女孩坐在窗前,双肩微垂,长发泻地,久久地发呆。南之之抱臂前靠在门边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要回公司来吗?”
南玉调摇摇头。
“那么,需要帮你约医生吗?我认识一个德国医生,非常擅长治疗ptsd(创伤后压力症候群)。”
南玉调嗤笑一声,回头道:“姐,我没病,我只是在调时差。”
“调时差么?”南之之不可置否地挑了一下眉,沉默了一会,抬手看看手表,“明天早点起,代我去个地方。”
“去哪?”
南之之侧过身,准备走:“到了你就知道了。”
次日一大早南之之就没了人影,司机在门口等着,南玉调干脆什么也不问了,坐上车,闭眼假寐。方才出门不小心瞥到日历,她惊讶自己居然还记得今天就是炎信的生日……换句话说,今天也是她的“忌日”,这个日期,让她浑身不舒服。
再睁开眼的时候,车已开到城市的另一头。保镖从前门下车,给她开了车门。南玉调下了车,看着墓地的标牌怔忪半晌,她不明白南之之让她来这里是什么意思。
保镖递给她一张卡片:“二小姐按着这个地址去就行了,待会自会有人送二小姐回家。”
南玉调接过卡片,见上面标注着一组号码,显然是墓碑的编码。
拾阶而上,人越发稀少,沉默的碑文,零落的灵魂,这样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让心情轻快起来。转过一座半山上的小教堂,后面是一座园林。南玉调把卡递给守门人,才得到准许进入。林木密集起来,墓地明显比先前的稀疏。数着编号往园林深处走,一路也见不到一个活人。
终于止住脚步,南玉调看着前方不远处的背影双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对方还如记忆中那般高大英伟,即便只是个背影也仿佛散发着神祗般的光芒。南玉调有时会想,弗兰多这样的人,或许只适合活在记忆中,这样就不用在真实的咫尺之内丈量永远无法抵达的遥远。
不知是不是时光真的可以冲淡一切,南玉调诧异着此刻自己的平静。她往前走了几步,看到弗兰多弯腰放下一束花,然后猛地怔住了。如果送花的不是弗兰多,她或许可以当做一个可笑的失误,只是那人偏偏就是弗兰多,在她墓前郑重地摆上这束黄白相间的菊花。
南玉调原本是不喜欢菊花的,她却记得弗兰多教过她的所有花语。
鳞托菊——永远的爱;
白日菊——永失我爱……
弗兰多说花会告诉你那些说不出的话;弗兰多说花会为真心辩白;弗兰多说花会泄露不为人知的秘密……弗兰多说:我最想送的花是鳞托菊,最怕送的花是白日菊。
要怎么去理解,怎么去解读——这墓前的花语?
南玉调忽然明白了,当年婚姻幸福的南之之为什么突然间提出了离婚。
还来不及逃走,还来不及调整表情,弗兰多却已转过身来,望向她的碧蓝色眼里闪过震惊、诧异,翻涌起热情、兴奋,然后又在很短的时间内被大浪盖下,瞬间平静下来,唯剩那熟悉的温柔。
“我的小公主,你真的回来了。”
小公主,我的小公主,从一只鞋子开始的温柔,只是这温柔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对晚辈的溺爱变质成了这无法启齿的欲念?
小公主,我的小公主,原是国王抱在怀里轻哄的孩子,怎么就变成王子想要吻醒的女子了呢?
小公主,我的小公主,拥抱是最近的距离,再靠近就是毁灭。
小公主,我的小公主,回来了,又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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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pdst大家有兴趣可以百度一下,这里就不详细解释了。其实南之之并不知道南玉调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但她的推断并没有错,或许有些人会觉得夸张,但南玉调无论何等彪悍,始终只是个人,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患上pdst其实是很正常的。
so,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说的就是南了~~~
因为觉得玫瑰太俗了,后妈果断改掉章节名~~哦呵呵呵呵~~~
下一章:纯白之塔~~~重塑新生~~敬请期待~~~~~~~啥?乃问三国大统?病治好了再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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