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鞅 - 第五十五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航行,其实是一件很枯燥很烦闷的事,尤其是没有电脑、电话、游戏机连电都没有的古代,再加上船只的速前行……那日子就印证了一句话——度日如年。
叫人做了一副扑克想教人打斗地主,发牌时却怎么都不记得规则了;又让人磨了一副麻将,码好牌才发现自己本不会打;找来几个酒瓶子,拿西瓜当保龄球玩,瓜一抛、船一颠——完了……西瓜壮烈地撞在桅杆底上……算了,大家吃西瓜来吧……
于是被无情玩弄了身体兼神后还一头雾水的大家都总结出来了:如果沉默半天的公子突然两眼亮晶晶望向某某的话,不要犹豫——赶紧跑吧!尤其是一旦提到西瓜,没二话,统统装肚子痛,虽说西瓜解暑,但他一轮下来砸二三十个西瓜,谁都吃不消。
已是傍晚,吃过晚饭。南玉调郁闷地撑着脸蹲在空荡荡的甲板上,怨恨地望着某个看见她后惊恐万分立即转身离去的身影,碎碎念道:“跑啊跑啊,都躲着我啊,看我扣你们工资!扣你们奖金!扣你们红利!扣得你们没钱买底裤!”
江上,风冷得快。其实南玉调很享受这个时刻,当烧红的天逐渐冷却,橘红的色彩会变成紫红,然后很快变成瑰丽的蓝紫色。南玉调站了起来,趴在船舷上,觉得有些头痛,便拔下簪子松开发带,两爪子揉散了头发。她并不知道小海带刚登上甲板,正见她一头青丝散乱在江风中镶嵌在紫红的霞光背景下。一瞬间,冷峻青年那猛然怔住的目光里风起云涌。
船舷有些高,束缚感强,南玉调觉得不爽,正一回头瞧见傻愣的小海带马上意识到自己现在这样子想必过于女气,于是将错就错狡黠地勾起嘴角:“小海带~不要这样盯着我哦!这样很容易会迷上我的哦!”
小海带的目光不自然地闪躲了一下,马上恢复了平日里的漠然:“打扰了。”
“啊等等!”南玉调两三步追过去,死死抓着他的臂膀,狠狠瞪着他,气提丹田——“你会轻功吧?”
为什么要气提丹田?!“是……”
某人眼中登时发出刺眼亮光,手指直直指向船顶:“带我上去!”
他眼睛发光了——有谋!!!小海带立即变得谨慎起来:“为何不让眉娘帮这个忙?”
“不要提她!就是她不让我上去的!她自己扶不动我,怕我摔下去,就连别人也不许扶!老子扣她工资!扣她奖金!”某人咬牙切齿。
小海带眉心一皱:“既然如此,姑……公子还是不要上去了。”说着转身正要离开。
“站住!”南玉调两手往腰上一,森森地嘿嘿一笑,“小海带~你别忘了,你可是我亲活的……唔!”
那只内力深厚的手迅速死死捂住某人口不择言的嘴,南玉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外加短暂缺氧后就身处狂风大作的无人之境。定睛一看——妈呀!船顶……果然风大!二话不说,赶紧揪紧身后人牌“定海神针”的衣衫才好在狭小的船顶稳住身体,然后努力地扭过头去跟帅哥谈判:“你扶住我腰不行吗?我这么拽着很难受啊!”瞬间觉得帅哥好像抛出了个“摔死最好”的表情,南玉调别过脸张口就喊,“大家听着——小海带是我亲活……”
一手从身后死命一箍,几乎把南玉调的胃都给挤出来,另一只手再次准确捂住某人的嘴巴——不浪漫,真的太不浪漫了。等到高手小海带大虾终于大发慈悲地将嘴上的手移开,南玉调喘着气回过头又很不知死活地问了一句:“老人家樱桃小嘴,你方便完都洗手了么?”
“嘎吱——”某青年才俊的拳头在呼呼风声中发出很杀气的声音,他脸色一路发青发白,忍了又忍才没下手把眼前这纤细的小脖子给掐断。
南玉调看他表情觉得很是有趣,乐得咯吱咯吱笑个不停。正直天色冷暖变色,由远及近缓缓笼下一层蓝紫色,淡如烟淼。南玉调就这样静了下来,蓝紫色的风中,她的目光好似坠入深海。迎着风,她缓缓张开双臂,感受飞翔,闭上眼睛,突然想起泰坦尼克号,想起那一双碧蓝色的眼眸,想起海洋之心,一些莫名伤感的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她猛地睁开双眼,大喊道:“jake!iloveyou!”然后又小声嘟囔了一句:“rose,iloveyou,too…”
小海带听不懂她喊的话,也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是彼时她飘散的头发划过他的肩线和耳廓,分割了他的视线,当他感觉有什么凉凉的体溅落在他手背上,那些细长的发丝也悄然纠缠了更多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情绪。
蓝紫色,忧郁而神秘,瑰丽而迷乱。
离开三江口的第十天,闷热的船舱蒸笼一般的高温把人都逼到了甲板上。甲板上拉起遮荫棚,人们便三五成群找地儿死咸鱼一样猫着。忽听长天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厉叫,由点至面蹂躏了一番众人的听力,便见眉娘提足朝发声点狂奔而去,柳生磕磕绊绊跟在后头,后面紧跟过来甲乙丙丁组成的队伍迅速壮大。
“公子?公子!发生何事?”
只见白衣飘飘,水墨丹青,清俊秀气的“铁扇公子”面容扭曲,紧握一纸书信浑身癫痫发作一般狂颤不已。
“公子……来人啊——公子热疯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你祖宗的才热疯了!”南玉调瞬间恢复正常,转头瞪了过去。
“公子究竟何事惊叫?”眉娘担忧地问。
南玉调瞥了她一眼,道:“吼一吼减压不行啊?正所谓:吼一吼,十年少,抖一抖,不白头。”
众人:“……”
柳生眼珠一转,挥退众人:“行了,没事,大家散去吧。”说完,悄悄靠近南玉调,“可是与刚刚的快船送信有关?”
南玉调猫猫眼,望着天边,答非所问:“王八蛋个积雨云啊——”
“啊?”
“船长说风暴何时降临来着?”
“今日傍晚。”
“非得靠岸?咱能不能不靠岸啊?不是说好男儿就得跟风雨搏斗搏斗么?不是那啥啥高尔基同学说‘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的么……”
“……”
“公子,可是公子有何不便?且不说暂避风雨一事,船上好些伙计丫头这些天也病得多了,倘若公子有难处,可否交予眉娘办妥?”
南玉调偏头看看眉娘,撕碎手中的信,抛进江里,低声道:“西贡王子十天前到三江口了,他就是个变态的妖孽,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妖孽变态。他不善水,所以走水路安全。”
“西贡王子可也到了浦洲了?”
“那鬼知道……不过我一想到他,就浑身发毛……”
“我等与西贡生意往来极少,怕也没机会招惹这样的人物,只要吩咐下去让大家凡事低调处理,想必就算他在这浦洲城里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南玉调重重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没有人注意到,默默坐在不远处的小海带同学,静默得可怕。
暴风雨前,死一般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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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暴风来得尤为凶猛,夏日惊雷接二连三碾过耳膜,黑天乌地之间明晃晃的闪电一下下全都劈到人的心坎上。
南玉调立在摇摇欲坠的窗前,一动不动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会,柳生拍着袖子上的水满脸狼狈地进来了:“公子,都安排妥了。只是路遇风暴,附近的船只都停运靠岸,金门客栈早已满客,就请公子在这云来客栈将就一晚。”
南玉调并不作答,甚至连头也没回一下。良久,揉揉耳朵,左耳由下至上七枚纯银耳钉衬着微微发红的耳朵越发闪耀夺目。
“公子?”柳生几步上前,“耳朵……可要叫毒六来看看?”
南玉调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沾水发炎了。北斗封印,哪那么容易破的?”
说着,眉娘端着热水也进来了。走到南玉调面前,却用责备的眼神瞪了柳生一眼,伸手便去关窗户,语气里全是不满:“如此大雨,为何不关窗?柳生也是,明知公子体寒,还纵容他吹风淋雨!”
柳生面色一黑,缄默不语。南玉调手一伸,勾住眉娘的下巴:“呐——美人,用你年轻的身体温暖我吧……”
“公子!”
“南!”
两人同时出声喝道,眉娘红着脸狠狠跺了一下脚,转脸就跑出去了,而柳生一拳头磕在南玉调头顶,追着眉娘出去了。南玉调看着他俩离去,脸上的戏谑才慢慢冷掉。
关门,反锁。松开腰带,脱掉外衣,肩线立刻消瘦单薄了几分,用力将外套垫肩的水挤出来,南玉调看着有些变形的垫肩,眉头皱了起来。除去里衬,一道道将缠在上身的裹布打开来,这布条很长,一为裹,二为加腰围。脱掉鞋,内增高的设计。细棉手帕小心擦掉眉毛描画的痕迹,换上干净衣衫,打开门锁,钻进被子里。
不一会儿,眉娘进来,脸还通红,一声不吭地帮她收拾完一屋子狼籍,柳生留下来,坐在床边的榻上,提起那双内增高的鞋子,眉头皱了又皱:“穿着此鞋,血脉不通,多穿无益。”
南玉调的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打了个哈欠:“高大威猛才有男子气概嘛!”
柳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公子才学满腹,智勇双全,早就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自当有红颜倾心,何必执着这般身体发肤之事呢?”
南玉调望着天花板许久,又支起头看着柳生:“柳生,我真的就这么有‘男人味’么?”
柳生立即正色道:“那是当然!公子……”
“停!”南玉调的眉角抽搐着,一头倒在枕头上,“不用强调了。”
南玉调的沮丧让柳生疑惑不已,但他没再多问,检查了门窗,靠在榻上,一语不发。
屋外雷鸣电闪,屋内烛火飘摇。
“柳生?”
“在。”
“其实你可以回房去睡的。”
“浦洲乃当今陛下直属管辖区域,是我等最难以渗透之地,无权无势,还是小心点好。”
南玉调幽幽叹了口气:“雨一停,就离开吧。”
“是。”
“柳生?”
“何事?”
“你饿不饿?”
“……不饿。”
南玉调沉默了一会:“你真的不饿?”
黑暗中,指骨“嘎吱”的声音清晰可闻,良久听柳生咬牙切齿道:“公子,现已深夜,请安寝!”
南玉调闻言就“咯吱咯吱”地笑开了,床架子也跟着“嘎吱嘎吱”地抖。
“公子!”
“知道了。”南玉调静下来,耳朵上冰冷的耳钉,小声道,“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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