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云歌 - 第四十八章 真假各参半

    墨询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冰冷的面容似有一瞬间的破裂，似是回忆起了不愿回忆的事，最终没有说出只言片语，算是默认了。

    墨衍的目光回落到苏薇身上，“苏姑娘呢？”

    苏薇想了想，明日并没有什么事，便道：“好啊，我也还没有好好的见识过良城的风貌，如此正好。”

    答应下来，几人忽然沉默了。墨询面无表情的望着满湖青荷，不知在想什么，墨衍慢条斯理的喝着茶，恍若无人，苏薇装模作样的吃着点心，目光不时在墨衍与墨询之间徘徊。

    她忽然发现，自己对于墨衍的了解少之又少，连他到底是什么人也不知道。

    刚来到良城的时候是不敢多问，只怕问起对方的时候，对方也会问她的身份，后来忙起来便也忘了问，现在，敢问也有机会问，却不知道如何问了。

    知道得越多，奢望的也会越多，想得再多，又有什么意义？

    见气氛有些尴尬，笙晓想了想，忽然说道：“眼下无事，不如玩游戏吧。”

    听到游戏二字，苏薇心里咯噔了一下，这丫头不会是想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她早上与笙晓玩了许久，笙晓输多胜少，莫非这会想扳回几局？

    却不知为何，她满怀的信心，到了墨衍的面前便会所剩无几，直觉告诉她，如果与墨衍玩大冒险，她会输得很惨。

    还没等她出言阻止，就见墨衍挑了挑浓眉，眼中浮出一丝趣味：“哦？什么游戏？”

    苏薇方才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他的眼睛，问这话的时候，他留意着她的表情，果然见她一脸的追悔莫及，嘴角的笑意不由加深了一分。

    “现在没有色子，不如玩猜谜吧。”她抢在笙晓开口前说道。

    墨衍正对着她，见她有意转移话题，便顺着她的话问下去道：“怎么个猜法？”

    他眼中溢着浅淡的笑意，让她觉得自己仿佛被看穿了一般，强撑着对上他的目光，心里一阵心虚：“规则很简单，就是每个人说一句话或者一件事，而后其他人猜真假，猜中则出题者输，猜错则猜题者输，赢者可以对输者提一个要求，这个要求要是当下可完成的。”

    听到她的话，一直板着脸的墨询倒是有了兴趣：“这个有趣。”他斜睨了一下身旁的人，“有些人的话，定然全是假的，只要猜假的，准没错。”

    也不知墨衍怎么得罪墨询了，让自己的师叔这般针锋相对。

    苏薇有些好笑，道：“那墨先生先说。”

    墨询望着满湖的青荷，想了想，说道：“我后天离开良城。”他的语声平静无波，脸色也极为自然，叫人分辨不出真假。

    墨衍想也未想，“假的。”

    墨询瞪着他，冷冷一哼，“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他笑了笑，“我就知道是假的。”

    “你又想打什么注意？”墨询的脸色立时沉了下来，他本来就计划后天离开良城，这小子如此笃定，定然有谋。

    “师叔，你说后日离开，但不到后日，又如何得知你说的是真是假，我说是假的，同样不到你走的那一天，不知道是真是假，故而这一局，不算数。”

    墨询怀疑的紧盯着他，似是要从他的脸上发现一丝不寻常，却只见他眨着一双点漆般的眸子斜睨自己，那表情真是无辜极了。

    只有他才知道，这小子是多么的会骗人。

    冷哼了一声，墨询撇过脸，算是过了这一局。

    苏薇看向墨衍，墨衍抿了抿茶，说道：“我后天回京。”

    “这是假的！”苏薇脱口而出，而后马上紧闭上自己的嘴，神情有些懊恼，她这么急切的否定做什么？

    他曾经说过五月才回京的，现在才四月中旬，离五月还有好些时日，这些天也没听笙晓说他有什么事要提前回去，这话，分明就是假的。

    可是，他怎么会出这么简单的题目……

    苏薇心底忽然有了一丝怀疑，之后是一阵无措，面对张恪之的为难时，也没有这种无措。

    虽然知道自己不久也会搬离梧园，可是墨衍给了她一个期限，在这个期限之内，她可以暂时不用去想离别的事。

    她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生出了依赖，当这种依赖骤然失去，是这么的慌乱。

    心里一片空洞。

    墨询听到他的话，却是脸色稍霁，沉沉的目光注视着他，似有警告的意味。

    墨衍淡淡一笑，道：“真的。”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却如一记重锤打在苏薇心头，心里崩塌了一个角落，可嘴上却在不怕死的争辩：“你方才也说墨先生之言不到那天就难辨真假，你这话也是一样，叫人如何相信？不算不算。”

    她心里乱七八糟，面上却笑意融融，似是自己赢了一般。

    墨衍没有争辩，片刻后忽而一笑，“是我欠考虑，这局，是我输了。”他转眸望着苏薇，嘴角微微扬起，“苏姑娘有什么要求请直说。”

    他承认是自己输了，却依旧没有否认自己方才所说的那番话是真是假。苏薇很想问他说的是真是假，可她终究问不出口——

    不可能的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压下心里的那点恻然，她开始寻思着，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怎么从墨衍那里捞到一点好处。

    墨衍见她眼珠转啊转，立刻就知道她打了什么注意，于是好心提了个意见：“不如，你欠我的银子就此作罢，往后这段时间你在梧园的用度也全不记账。”

    那悠悠的语气似有揶揄，苏薇心里虽然有这种想法，但并不打算提出来，冷不防被他点破，纵然她不似这里的女子那般矜持，也不由窘迫起来，随口道：“不如你舞剑给大伙看一看。”

    他抿唇而笑，眼中划过一丝狡黠，点头道：“好啊。”他偏头对候在亭外的少年吩咐道：“将我的剑拿来。”

    墨询鄙视的看了他一眼，那神情分明在说：你就是故意的。

    无视掉师叔无声的讽刺，他回头说道：“趁着这空挡，苏姑娘说吧。”

    错过了一次敲诈墨衍的好机会，她心里正是有些躁动，随口说道：“我今年十九岁。”

    墨衍垂着眼眸，淡淡道：“是假的。”

    苏薇眯着眼，笑得有些微妙，“你确定？”她也不知道现在这具身体到底多少岁，任她怎么说都可以。

    “我也说是假的。”墨询接下话，神情十分之肯定。他了下巴那一小撮胡须，老神在在的说道：“我给你把脉的时候，出你的骨架就是十八岁的模样。”

    她睁大了眼，很是怀疑的望着墨询，这也能出来？

    见她不相信，墨询立即吹胡子瞪眼，“怎么，不相信我的医术？”

    被墨老爷子这么一瞪，她将一肚子的话都憋了下去。墨询的医术她自是相信的，不过她很是气闷，自己怎么挑了个如此没有水准的问题？

    “二位想要我做什么？”

    “我的要求就是这小子不许要求你。”墨询瞥着一旁的墨衍说道。

    苏薇无语抚额，这是什么要求？

    墨衍轻轻而笑，“好，我并无要求。”

    就在这时，方才去取剑的少年回来了，墨衍走出亭子，接过自己的长剑，回头对着亭子里的众人微微一笑，眉宇间仿若白梅在暗夜中舒展，眉梢带着清幽的芬芳，刹那间华光隐现，墨蓝色的衣摆无风自舞，端立的身姿竟是美得动人心魄。

    一瞬间，苏薇恍若回到了初见之时，看到了那个烙在心中的背影。

    “铮——”银剑出鞘，长鸣似歌。

    身旁忽而一道疾风，一个黑色的影子飞出亭子，直击亭外之人——

    “我来与你过两招，看你这些年有没有偷懒！”

    话音未落，只听“铛”的一声，金属相击，两个身影交错闪过，各自占据一方。

    这时候，苏薇才看清楚，墨询的兵器竟是一支长笛！那金属撞击的声音，竟是一支青竹所发出的！

    墨衍背对着亭子，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的声音却大不同以往的温文尔雅，而是意气风发，带着不可逼视的傲然：“这倒是难得了，还请师叔不要手下留情。”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飞身而出，剑势快如闪电，直取对方命门。

    墨询随手一挥，轻松避过袭面而来的利刃，大笑道：“不错，这招起势算是没掉我墨家的脸！”

    仿佛棋逢对手，两人都不相上下，墨衍一直处于攻势，招式柔中带刚，畅若行云流水，墨询则多守少攻，似有诱敌深入的意味，但墨衍却一直留有余力，不断的探究对手虚实。

    剑花飞舞，银光耀眼，身影交错，渐乱人眼。

    苏薇并不懂剑术，但可看得出墨衍稍逊于他的师叔，但他极懂如何扬长避短，在交手回旋之间，虚虚实实，进有余力，退无破绽，一时间，两人胜负难分。

    她一边看着，一边问道：“笙晓，你说他们谁输谁赢？”

    笙晓摇了摇头：“大约又是平手。”听她的语气，此类比试已经有过多次，而结果多是两人打平手。

    “铛——”又是一次交身而过，两人极有默契的停了下来，望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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