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清水郎 - 第六十 四章 夏问嵉的请求

    慕清低下头，偷偷地打了个哈欠，使劲眨了眨眼睛，硬是将眼眶中的湿气流了回去。现在，是最令慕清痛苦的早朝时间，每每此时，慕清都不由感慨一番早朝制度的可怕之处以及古代官员们起早贪黑的工作。

    当然，这也仅限于君主贤明、朝堂稳定的时期，不然，也有可能会出现嘉靖年间皇帝二十多年不上早朝的局面。想到那种画面，慕清倒宁愿辛苦一些。

    今天的早朝，皇帝发了火，原因无他，只因青、郓、兖、齐等州县发生大旱。而这些州县皆隶属于河南道，但河南道的观察使蔡辕在发觉有干旱的迹象时以为并不严重，又因担心皇帝责难而将此事硬是压了下来，没想到旱情越发严重起来，淮水以北，黄河以南的大部分地区皆出现了不同程度的干旱，并且有向南扩展的迹象。

    直到此时，就算那蔡辕想要压住也已经不可能了，因此，在皇帝得知此事后，十分冒火，立刻下旨将蔡辕打入牢中，不日处斩。而更加凑巧的是，这个蔡辕的观察使一职是由中书令宰相董烨所荐，也就是属于王凝一党的。于是乎，董烨也被罚了一年俸禄。

    同时，此事还牵连了河南道众刺史、别驾，导致一整个早朝都是在处理这件事，哪州刺史被贬了，哪个官员又提拔了，等等。慕清仔细一听，发现这几乎全是与王凝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也就是皇帝再一次彰显了自己除去的心思，毫不隐瞒。

    慕清不由心下暗喜，这对王凝找上自己寻求帮助十分有利，不过，慕清也有些疑惑，皇帝如此作为，就不怕王凝狗急跳墙吗？

    在最后，皇帝下拨款项赈灾，且重新任命了一个观察使，派其前往旱情发生地，并处理赈灾事宜。而这个人是吴墉，曾与慕清一起出使过南诏的官员。

    散朝后，众官员皆陆陆续续地向门外走去，慕清、白明远、萧易三人并排走在其中。

    “此次旱灾似乎十分严重，就不知那个吴墉能否处理妥当了？”萧易聊起了早朝时的话题。

    白明远听到，满不在乎地轻笑了一声：“不过只是去赈灾，只要按照次序来，公事公办的，能有何纰漏？再说了，现下是秋收之际，就算没有水灌溉田地，对于收成的影响也不会很大。”

    “怕就怕在这旱灾之后是否还会发生些什么。”慕清也随口漫声道，“比如说，蝗灾。所谓‘旱极而蝗’、‘久旱必有蝗’，说的就是这个了。”

    “你怎的老往坏处想？”白明远白了慕清一眼。

    萧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慕清说的倒是有理。不过，若在这节骨眼上出现蝗灾，那后果可就严重多了。”

    白明远同样地白了一眼萧易：“你这乌鸦嘴赶紧闭紧些。”

    三人正说得高兴之时，却听背后一声呼唤：“门下侍郎，何侍郎，何大人！”

    慕清闻言转过身去，就见一身着太监服的内侍官由远及近地小跑而来，在慕清身前站定，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

    “不知这位公公唤我何事？”慕清绽出友好的微笑，十分礼貌地问道。

    那内侍官赶忙答道：“乃圣上旨意，传何大人去御书房觐见。”

    慕清一听，脸上的笑容不由一滞，同时，白明远和萧易，以及周围站的近的几名官员皆转过头来看向慕清。

    “那公公可否知道，皇上因何事欲见我？”慕清又问。

    内侍官一笑：“这，奴才可不知。”

    “慕清？”白明远在一旁悄声唤道，“你不会干了什么坏事吧？”

    慕清斜睨了白明远一眼，没有回答，只是对萧易道：“萧易，你且与明远先行，不必等我了。”

    说完，她又朝那内侍官一点头：“公公请带路吧。”内侍官连忙领着慕清向着皇内而去。

    被留下的白明远与萧易二人面面相觑。

    “但愿不是什么坏事。”望着慕清远去的背影，白明远不无担心地道。

    “不过，是好事的可能也很小。”萧易摇头着叹道。

    路上，向着皇帝的御书房而去的慕清虽则表面上是一派平静，但心下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在听到说皇帝要单独找她时，她全身的血流动都滞了滞。

    昨日，她才在王家府宅的后花园中和王凝密谈了一阵，并且极力地鼓动他造反，今日，早对王凝不满的皇帝又要找她谈话，难不成事情败露了？

    稳了稳心神，慕清看了一眼在前面领路的内侍官，问道：“不知公公如何称呼？”

    那内侍官受宠若惊，急忙笑着答道：“奴才贱名刘瑾。”

    慕清微笑着点点头，明朝正德帝时期有名的大太监刘瑾？

    很快，御书房到了，通报了名姓之后，慕清就听得一声：“进来。”

    进入房中，慕清立即向皇帝行了礼，然后跪等着皇帝的发话。

    李郢放下手中正看着的奏折，抬起眼来看向了跪着的慕清，眼睛不由眯了眯。

    “起来吧。”半晌，李郢才慢慢说道。

    闻言，慕清赶紧直起跪得略有些酸疼的膝盖，垂手而立。

    李郢望着慕清，脸上一片威严，毫无表情：“何卿，依你之见，王凝此人如何？”

    慕清一听，心中就是一惊，难道皇帝真的知道了？

    斟酌了一番，慕清答道：“宰相乃百官之首，王大人身为宰相，其才智必非一般。且王大人历经两朝，见多识广，处事经验丰富。为王家家主，御下王氏族人无数，是以，严谨而稳沉。”

    李郢颔首，心中却冷笑，答了跟没答一样。

    “那，此次因旱灾一事，依何卿看来，王相心中是否会有怨？”李郢继续问道。

    慕清淡淡一笑：“皇上此言过矣，身为臣子的怎可能有怨于圣上，且圣上此番下达的旨意绝无丝毫偏颇，众官员皆服之。不过，臣毕竟不是王大人，王大人的所思所想臣又如何能得知呢？”

    李郢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慕清一阵，直把慕清看得心里发毛。良久，他才又开口：“你说的不错。何卿有多久未曾见过夏太傅了？”

    听到皇帝转移了话题，慕清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赶忙答道：“已有近六年。”

    李郢点点头：“嗯，六年，不短了。此次朕从夏太傅那儿得了一封长信，其中，太傅在信中言其身子日渐薄弱，恐不久矣。”说到这他低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刚才的那般肃穆了。

    倒是慕清，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还在与皇帝对峙着，目光有些急迫地望着皇帝，却又因顾及着身份不敢开口询问。

    李郢继续又说道：“因此，他希望朕能网开一面，放何卿你回去见上他最后一面，何卿你觉得如何？”

    话语刚落，慕清立刻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微仰着头，眼神恳切地看向李郢：“臣自幼为夏太傅所收养，其不仅乃臣之老师，臣更视其为父。若无太傅，臣无以至今日，太傅之恩情，臣不敢忘怀。夏太傅年事已高，臣欲前去奉养久矣，如今，太傅呈信于圣上，必是渐感日薄西山。臣惶恐，只愿圣上能允臣之所求，容臣一报教养之恩，即便圣上因此而除臣之官衔，臣亦无怨矣。”话语之恳切，闻者怎能不感？

    只见李郢从位子上站起，走到慕清身边，伸手扶起了慕清，不无感慨地叹道：“夏太傅亦为朕之师，太傅所求，朕又怎能不允。何卿，你放心，朕可以放你前去苏州，也不会罢你官衔，正好，中秋将至，朕就放你一月假期，只不过，你也知西边战事未落，东边又起旱灾，朝中之事不少，此次你前去，若得空闲，便关注一下灾情，助吴墉一臂之力，如何？”

    “谢皇上，臣定尽力而行。”

    离开了御书房，走在通向门的路上，慕清狠狠地长吁了一声，放下心来，看来皇帝就算是知道自己曾与王凝私下里谈过话，也并不知道这谈话的内容，不然就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了，不过……

    想到夏太傅，慕清的心又不禁提了起来，脸上一片愁云，难道老师当真大限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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