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天下 - 第九章 夜来风雨染料峭
今日,一楼里来了个不同一般的客人。此人三十五上下,玉树临风,唇角的浅笑,自有一派潇洒不羁。一袭海蓝色的长衫,将男人完美劲瘦的身材衬托出来,又透着几分儒雅。只是,他一见了姑娘,那双好看的眼角便色色痞痞的弯了下去,两只手不安分的找着落手的地方,他给人的印象便大打折扣。
“海临风!”
艳容挡在一楼的花魁跟前,那双贼手便没能如愿的在银翘的身上一逞色欲。只是临风这身人模人样的装扮,实在让人大跌眼镜!刮干净了胡子,就连**窝似的头发也整理了,全身上下洗了喷喷香,完全一个贵族气质的形象,却色的让人无奈。
“进一楼不给银子就像占姑娘们的便宜?你当这儿是醉春楼啊!再说了,就算你有钱了,也要看我们姑娘愿不愿意!这儿可是一楼!在一楼里,是主子身份的,可是我们!”
艳容话说的没错,当初天下第一楼开张的那天晚上,天下便告诉一楼里的每一个人,要用尽手段让别人把你当成主子来伺候!这才是最厉害的本事!一楼的姑娘曾经在醉春楼里,不管本人愿不愿意,就被呼来喝去。如今可不同,现在有多少男人在外面伸长了脖子,也盼着见上一面,更有多少男人,愿意匍匐在姑娘的香足前,甘愿舔吻她们的鞋子。只有让他们这般如痴如醉的恋着,姑娘们心上的伤才会一点点的消着...
正值艳容骂着临风的这会儿,外头又站了一个人,只是模样打扮,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惹的主儿。
“姑娘,四爷他们可在里头?”
这人好像是捏着嗓子说话似的,语气里也有恼人的不屑。艳容倒是想起来了,这人主子曾跟她提过,说是里东王身边的大公公,瞧那不可一世的态度,艳容更加确信了!
“呦,是大公公啊,不是来我们这儿寻乐子的?倒是巧了,四爷前脚刚走,七爷睡下了,不过八爷在就是了!”
艳容也不忘礼节,琢磨着,这人来了,定不是传什么好事!这人不能怠慢,先谈谈再说!
“快快,上好茶,让一楼也沾沾大公公的灵气儿,日后咱们还指望大公公在东王面前,多多美言呐!”
大公公自然是高兴的不得了,谁不知道他是东往身边的红人,谁不巴结他!没想到一个区区市井小民都被他的大名威吓住了,日后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不对他低声下气的!
“罢了,见了几位爷,本就要走了。”
“这哪成啊!今天公公一定要让咱一楼也光鲜光鲜,这茶,是一定要喝的!”艳容凑上去小声诱惑,“里都不一定有哦。”
大公公动作夸张的抿了一口,的确是没尝过的味道,新奇,新奇!
“大公公啊,这里出什么事了?竟劳您亲自跑一趟!您就在这歇着,姑我——”艳容自觉一时失言,不过倒够机灵,忙转言,“让我那姑替您去一趟,把那不好惹的四爷,给您叫上!”
“还不是这一楼惹的事!”大公公恋恋不舍的放下茶杯!
艳容心下一凛,却仍风情万种的摇曳在大公公面前,“罪过罪过,一楼才开了一个多月,若不是四爷他们罩着,倒是我这一楼,的确有事了!”
说完,还不忘用绢帕拭着眼角,那委屈的神情,摆明了是在告诉大公公惹事的不是一楼,而是有人不断找一楼的麻烦!
“四爷们给你罩着也就罢了,可他奈何眷恋这里的美色,这事不知被谁告到了陛下面前,说爷们不误正事,沉迷声色,陛下正怒着呢!”
呀!艳容也知道这事可大可小,心下觉得不妙,暗地里给银翘使了眼色,让她去把七爷和八爷都叫上。
“这谁这么缺德啊,摆明了是不给四爷脸面,告到老子...告到东王陛下面前,这要是旁人,还有命活着?”艳容气愤无比,主子就好久没来一楼了,四爷他们要是走了,万一出个什么事,那可得了?
“还不是那叶贵妃,也不知道从哪得的消息,给陛下吹了枕边风,这不,一大早,本就被遣来了!”
又是叶家!敢情那个叶春,不把四爷他们放在眼里!他倒是不敢再来招惹一楼的是非,没想到,又和他姐姐狼狈为奸起来,一楼没事才怪!
看来那个海临风还不是一无是处的!就算兵来了,还可以用他当灰使使。
叶家早有预谋,一心要得上位,千方百计的算计,让巩俐不得安生。东王也是无奈,不当着叶贵妃的面将千夜他们训斥一顿,怎么可能让叶家消停一会儿!
千夜他们这次被罚的厉害,也就是里的暗室抄书悔过,三个月不得出!
可怜晴凤还要张罗着这三位人物的吃穿,实在辛苦。她也无怨言,太子那里好伺候,主子已经吩咐了这几日可以不用顾着长安。只是这三位爷在暗室里的日子,让她实在...
说是暗室,该有的都有,晴凤也就负责做饭,清洗。她从未见过谁人被罚了,还有这么快活的!
“老八,你怎么能放他跑呢!这牌明明就是我们要赢的!”千朔一个劲的嚷着。
三个人,一副牌,刚好凑够了斗地主的数。抄书?那是陪读干的事,抄好了,送到里来,也就完事了!
“愿赌服输,贴吧。”
贴纸条这招,也不知道是谁发明的!千朔脸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看不清模样了!
“几位殿下,奴婢拌好的凉菜都搁在这儿了。一个时辰后,奴婢回来收!”
“哎,别走啊!”千朔捋干净了脸,觉得这丫头跟在天下身边,也长进不少。退去了一身的奴,也俏皮不少,可爱的很。
“你的主子这些日子怎么没有出溜达去?”
论起天下的个,她实在不是安安分分的呆在里的主儿!
晴凤的神色慌乱些许,压低了声音,“叶贵妃盯得紧!”
“叶贵妃?”千朔不解,大概是声音高了些,晴凤连忙坐着噤声的动作。
“隔墙有耳。”这个成语还是她主子教的,这会儿到派上用场了!
“怎么回事?”千夜紧了紧神色,也纳闷天下怎么这么老实!
自从太子千凌脱难后,叶贵妃一直忌惮着天下还会使出什么招数,破坏她的计划。有了东王的特许,晴凤日日来往梅馆,伺候太子起居。晴凤听了主子的吩咐,头几次去的时候,带上些许对千凌身子有好处的药材,却都被叶贵妃的人搜了去,还扬言说是为太子好,她要不从,叶贵妃就要测药材里有没有毒。凭叶贵妃的手段,中途放上什么毒,也是神不知鬼不觉啊!若真测出游什么,她一个丫鬟,往哪辩解啊!主子定是信的,仅凭主子一人之力,又怎么保得住她!
这摆明了是不让太子吃她带来的药!晴凤气不过,回去就告诉了主子,倒是主子有法子。说是用什么食疗。菜谱她从主子那学了,倒也奇了,太子的身子调养的还真不错!只是迫于无奈,还得装着病怏怏的模样!
原来里步步杀机,也真难为了他们这个妹子了!叶家的势力庞大的厉害,又手握军权,日子就了,他们为富不仁起来,个个也是敢怒不敢言!
“哎...让你主子小心些就是了,这些日子也为难你了,晴凤!”千夜无奈。
千朔倒是身无负累的笑着,“下回,带你一道出玩去!”
晴凤笑的腼腆,太子那已经夸奖了她不少,没想到还能得到这几位爷的赏识,这辈子也活够本了!
“你还要去太子那吧!快去吧!带回也不用来了,这些明儿再收拾吧!早些歇息!”
听了千朔这番暖心的话,晴凤心头喜滋滋的。
“不急,主子有话叫奴婢带给几位殿下。”
“快说,快说!”千朔期待着,是不是带了麻将来,四个热闹正好凑一桌!
“几位爷,这一个多月里,在一楼玩的可好?比起醉春楼来如何?”
等了半天似乎是没有下文了!不过这确实天下的原话,晴凤一字不落的记下了,只是主子说这些话时,莫测高深的笑意,是她模仿不来的!
“她说这话时,是什么颜色?”千夜比起那两位可是有心多了!
“笑着的吧...”晴凤可不敢说她主子的坏话,当值她只觉得主子笑的有些...狡诈!
“甚好甚好。”千夜勾起嘴角,“就这样回了吧。”
千朔当真是不明白这俩兄妹到底打的什么哑谜!一来一回的,靠着晴凤来传话!不过这一个多月,他真是玩够本了!那快活的日子,哪是醉春楼可以比的!在一楼里,姑娘是一绝的,曲子是一绝的,吃喝玩乐是一绝的,就连主子,也是一绝的!
“主子还说了,这只是开始。”
晴凤走后,千朔终于不顾星星的拽着千夜的袖子胡闹起来,缠着要知道他们在玩什么花样!
千夜故意吊他胃口,一直不说。千朔又去缠上千默,本来没指望有什么结果的,没想到千默真的开了口。
“知道醉春楼一日下来,挣多少银子吗?”
千朔摇头,他都是白吃白喝的,应该不多吧!
“日进千金,也不止。”尤其是在天下第一街的名气渐大后,更有不少别国的人慕名而来。天下当然是大把大把银子的收着!“但是在一楼成之前,她就把借咱们的几十万两给还了,而且还是双倍的,你说她哪来这么多钱?”
千朔又摇头。他记得自己是有借钱给天下,但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借了多少。
“因为她揽下了东国所有的生意。而且,她自个儿还出了不少注意,光是那扇子,花脂,纸张,小吃等,”用天下的话就是生活用品,餐饮行业,娱乐行业等,“就卖了不少价钱。”
千朔傻笑着,他有个这么厉害的妹妹吗?东国有个这么厉害的公主吗?
“哈哈哈哈——”干脆他不要做皇子了,跟在妹妹身边混个差事,说不定,会过的比现在的日子还自在呢!
“真可怕...”千夜不知道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但是就这样放着不管的话,以后不知道会出什么样的事!
“什么可怕?”千朔不着头脑,难道千夜不觉得有个这样的妹妹是个骄傲吗?
“没,叶将军要回京了吧。”千夜转移话题,东王训斥他们那会儿,叶贵妃是这么说的!
如果是真的话,朝里估计要无宁日了。
不知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险的坏老头,又要掀起什么风浪!
话说非天在海家的船上,盯着海九溟从天下那处得来的名单,足足有了五个时辰,终于瞧出了端倪。
“为什么没有她的名字?”
“谁?”临风在一楼吃饱喝足了之后,才想起要找孩子的事情,一进船,他就听到非天一个人呆坐在舱内,喃喃自语。
非天仰头,才发现外头下起了毛毛雨。
睡了一天,海九溟也起来了,倒是海星一整天跑的没影儿。
海九溟披散着发,一脸不悦的看着临风。若不是他每次都风风火火的进门,恐怕这会儿海九溟也不会被吵醒。昨夜,他可是一晚没睡啊!
“有什么发现?”海九溟知道非天不会无缘无故的一整天盯着名单看。之前听他说奇怪,海九溟便让人另抄了一份,挨个去查了。他倒不知道,非天一整天坐着没动,会看出什么!
“没有她的名字。”非天重复着。
“谁?”
“东方天。”虽然都知道这是个假名,但是她的真名到底是什么,他们竟然一点也不清楚!
“她怎么了?”
“你不是进找她去了吗?在哪找到的?名单不是她亲手给你的?”
话说海九溟进的时候能找到天下,也是被她的琴声引去的。
“她是东王的女儿,你不知道?”非天觉得不可思议,这种事还算是秘密吗?
“你怎么知道?既然知道为什么不提?”
被海九溟这么一问,非天傻眼了,“我以为你们知道。”
那天在梅馆,那些皇子的确说她是东王的十七公主来着。
“...喔,那上面没她的名字。”
临风听不明白他们到底在说的谁,但是也可以感觉到一点端倪。莫非是和一楼里的小主子有关?
“出大事啦——”海星迎着雨,踩着雨水滑进船舱,“我刚从一街回来,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瞧他那副幸灾乐祸的德行,不知道这会儿是谁遭殃了!
“好消息!”海星乐飞了,“那个一楼的小主子原来叫挽柳!”
这算是什么好消息?无聊——
“人都说她是东王的十七公主,你们猜,怎么着?”
海星吊足了胃口,看没人理他,他便自顾自的接着说,“她竟然不是东王的亲生女儿!现在她已经被赶出了里,一楼都炸开了锅来!我特意来叫你们一起去看的!”
“喔?这的确是个好消息!她不是东王的女儿,又会是谁的呢?”
听非天这么一说,还没从听到挽柳这个名字的震惊中走出来,临风显得失魂落魄。
我们一定要生个女儿,女儿的名字就叫挽柳,要跟你一样漂亮...海家的人不接受我们的关系,没关系,我会一辈子把你挽留在我身边,所以...你不要想逃...
“是她...”
雨,渐大了,时而伴着初夏的雷,交织的让人心烦意乱。
叶贵妃得到消息,里的子嗣都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物了底。她便想到前些日子,长安那边似乎一直在整理着皇子公主的情报,意图不明。她便让人查了,没想到竟意外的得出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消息。挽柳不是东王亲生的!
醉春楼里的老鸨得知柳如眉当年是被东王接进了里,便到处散言柳如眉的点滴。更让人惊讶的是,她竟然说柳如眉在进之前,便已有身孕。
叶贵妃找来了当年能证实这些的老郎中,算了算,东王那年也就出一次,没多久就接回了柳如眉,怎么可能那么快便有了种?
答案只有一个,就是挽柳不是东王的血脉!
当日叶贵妃在里闹得不可开交,竟还暗地里召集了朝中大臣,大部分臣子上奏,要将挽柳从东朝皇籍中除名,以维护皇室正统。
为了不让东王为难,天下自动请辞,出了。无人护送,浇了一身的雨。
天下到了一楼,身子还没暖热,就被来势汹汹的千朔,给震慑住了。
“给七爷拿件衣服换上。”天下擦着头发,笑道,“故意淋了雨,来耍酷吗?”
“你真不是我妹妹?”千朔从来没有这么认真,他们一起玩耍的日子里,明明是那么真实的。叶贵妃的一个计谋,便将那样的画面戳成了破碎的泡沫,“你为什么不反驳叶贵妃,她明明就是要打击我们所有人!”
“她说的是真话,我怎么反驳。即使过去了,也会被当成欺君,被她再反咬一口。假的就是假的,再怎么粉饰...还是假的。”
“那我们到底算什么啊!”千朔明明就打算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要真实这个妹妹的!虽然她很喜欢捉弄人,但是下一刻,不知道还有什么有趣的注意。
这话听着暧昧,却是千朔真情流露,天下的感动自然是不小的。
“哥,你真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世上只有依靠血缘才能维持的关系吧?”天下终于正视千朔,那样受伤,像是被背叛了的神情,让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你知道‘缘’字怎么写吗?”
“干嘛?”千朔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缘’字右边是一个互相的‘互’,和一个追逐的‘逐’,只有互相追逐了才能有左边的千丝万缕的联系和情分。我这边还没有断,难道你那边要停下了吗?”
是这样吗?千朔终于安心的笑了,身上散发出来的阳光气息,退散了雨水带来的寒意。
“那做我的皇妃怎么样?”
“我不同意!”
比起千朔的话,临风的这极具威慑力的声音更让人震撼。这又是怎么回事?三角恋不成?
“挽柳已死,如今有的只是我东方天,但我仍是千朔的妹妹。我若真成了你的皇妃,你倒是将千默和千夜置于何地?难不成要嫁了你们三个?”天下叹千朔无垢的天真,他只是一味的追随敬仰的人,却从不懂得保护自己,实在让人担心,“还是快去换了衣服,暖了身子再说吧。”
这样的人,只是让她看了,都会觉得不安。也希望千夜当真能守得住...
洗了身子后,独上阁楼,天下抱了琴,在窗前呆呆的坐着,思念如潮涌,这会儿,她又想起天慈了。那个就像千朔一样,神情凄惨的站在她面前,受伤的说,“...总有一两个亲人是值得你信任的吧。这世上也有不是只有血缘才能牵绊的关系...”
曾几何时,她和天慈站在落地窗前,任由明净的窗,以夜为幕,将她俩的身影映了去,一道欣赏着夜景。看车水马龙,听都市喧嚣,笑那华灯初上的霓虹,罩着人间无尽的吵闹。
“但是啊,天慈,你知道因为你的这句话,我...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吗...当真摒除血缘关系的话,我和天斐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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