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21 恣意行如风

    一瞬间，洛羽认为自己便要命丧于此了。既然无法躲避，她干脆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就在此时，洛羽耳边响起凛冽的破空之声。本以为那是眼前之人手持利刃向自己当头劈下的声响，然而片刻之后，预料当中的剧痛却并未加诸己身，反而是身前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空气中立即弥散了虽然不十分浓重却破位清晰的血腥味。

    “什么人？！”耳旁传来蒙面人有些震惊的厉喝。

    被这喝问之声惊得倏然睁开双眼，洛羽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倒抽一口凉气，全身僵直，似乎连呼吸都忘记一般。

    原本朝向自己挥舞着利刃的蒙面人此时完全不复前一瞬间凶狠冷厉的样子，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而全身上下只有脖颈正中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正汩汩冒出腥热的鲜血，片刻便染红了一片土地。而附近的地面上，正斜斜地着一片嫩绿的新叶，叶身大半没入厚实的土地中。叶片上刺目的红色还没有完全干涸，顺着叶子翠绿的脉络蜿蜒而下，溅落在地上氤氲开来，翠色与鲜红对比，鲜明而妖娆。

    顺着蒙面杀手们戒备的视线抬头，在桑青撞上的那棵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人。他斜斜地倚做在一处横出的树枝上，后背随意地靠着树干，一手被枕在脑后，另一只手则拎着一坛酒喝着。他相互交叠的双腿些微从枝干上下垂，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

    明明是面临剑拔弩张的境况，然而眼前之人却仿佛是在春游踏青的途中那样闲散恣意，从周身散发出的那种飞扬洒脱的气质，会让人感觉眼前斜靠在树上的人下一瞬间便会化为自由的清风飞扬而去。

    许是被树上之人闲散不羁的态度激怒，其中一名蒙面杀手语气中除去冷厉，更多了一丝恶狠狠地意味，冲树上骂道：“臭小子，你是什么人！难道你是冲着‘隐龙令’来的么？”

    洛羽心下一凛：隐龙令？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当洛羽暗自思忖之时，树上传来一整轻笑，随即，树上之人开口道：“你问我是谁有甚作用？难不成还要道阎罗殿鸣冤么？”说着又仰头灌下一口酒。

    他的嗓音不似桑青那般沙哑中透着温暖柔和，而是偏于明朗的醇和，说话的口气也十分随意，完全让人不能联想到其中蕴含的血腥意味。

    然而，他的话彻底激怒了几名黑衣杀手，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继续留在原地监视状况，而剩下几人纷纷足下一点，向那树上飞身而去。

    树上那人此时喝下了酒坛中最后一口酒，随后将那坛子随手向后一抛，那酒坛子便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同树干的撞击之下碎裂开来。

    随着酒坛的碎裂之声，树上之人突然长身而起，在茂密的枝叶间轻轻一拂，再冲着那些飞身而上的黑衣人随意将手一挥，便听到几声闷哼，随即所有黑衣人都急速朝着地面坠落。然后便是几声“碰碰”闷响伴着漫天尘土飞扬，那些人便全都一动不动了。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们每人的要害部位都有一处细细的伤痕汩汩冒出鲜血——就如同第一个倒下的人那般。

    最后留守观望的黑衣人对于眼前的状况显然大出意料。然而，毕竟是受过相当程度训练的杀手死士，瞬间的惊慌过后并没有完全方寸大乱或是掉头逃跑，而是迅速从怀中取出一支食指大小的哨子放在唇边。

    瞬间，尖锐而悠远的声音响起。

    然而，那声音还未曾完全融入空气中，便被迫中断了，而他的脖颈上，同样是一道细小的伤痕。

    最后一人倒地的同时，树上之人也已经飘然而下。然而此时洛羽却并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在这名“救命恩人”身上，在危险解除的一瞬间，她便朝着那棵树下冲了过去——桑青被那些黑衣人打伤，又撞上树干，不知伤得怎样呢！

    心急火燎地冲到青衫少年的面前，洛羽不敢随意搬动桑青，只能焦急地呼喊：“桑青！桑青！你怎么样了！”

    “唔……”少年轻声呻吟一下，缓缓张开明亮的眸子，微笑着安慰道，“没有关系的，我没有伤到骨头，便没有大碍。”

    心中一阵阵泛上酸意，洛羽忍不住大吼：“你是笨蛋吗？！那么拼命护着我做什么？！难道你不会先逃跑吗？！”

    “哥哥保护妹妹不是应该的么？”桑青仍旧一脸温和的笑容，然而惨白的容颜和紧蹙的眉头却昭示着他此时忍受的痛苦。

    “真是笨的可以！”洛羽心中感动，然而还是这样骂了一句。

    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两人，眼前这人却真真实实像家人一般爱护自己。

    正在这时，洛羽眼前一花，却是方才出手解救自己那人将桑青扶起，在他纤细的身上轻按几下，又探了下脉象略作检查说道：“这位小兄弟只是外伤，只要回去‘飞鸾’擦些伤药休养数日便可痊愈。”

    听到这里，洛羽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随即疑惑道：“多些侠士相救！请问侠士，您怎会知道我们是‘飞鸾’车队的人？”

    对方将目光扫向洛羽的衣着，她便恍然了悟：身上这身蓝色的侍女服是‘飞鸾’统一制定，上面的花纹虽说简单倒也独特，再加上自己和桑青的长相，两人的来历也就不难猜测了。

    既然眼前之人能够通过着装来猜测出自己是“飞鸾”的成员，那么一定知道这支车队的质，而桑青的身份也便一目了然。

    即便桑青本人是那样温柔善良而且相貌秀美的少年，就因为他身为“童男子”的尴尬身份，遭遇嘲讽、白眼、轻薄之类的对待便是家常便饭——就算是洛羽，仅仅是在“飞鸾”打杂，也会经常遭受此种待遇。

    但是从刚才开始，眼前之人对待桑青同自己的态度来看，他只是提桑青检查了身体状况，并未流露出一丝轻鄙、轻薄或是亵玩的神情。他的一举一动都是正大光明，不带一丝一毫矫揉造作的意味。

    虽然自己并未曾看轻自己和周遭的人，然而眼前之人为何能够不带一丝轻鄙之心同自己对话？洛羽明白，能够完全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毕竟在世人眼中，“飞鸾”就是为人们提供玩物供人消遣的。

    心中这般疑惑的洛羽不觉之下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桑青听到这个敏感问题，立即敛了笑容将脸撇过一旁，而那人闻言却是朗声笑道：“你们是否为‘飞鸾’之人有何干系？我只是见不惯以强凌辱的行径才出手相助而已，现下你们无恙，我便舒心了，提你们的来历做什么？”

    洛羽闻言心中讶然，却第一次抬头仔细打量眼前之人。只见他一双狭长凤眸眼角微微上扬，长眉入鬓，嘴角眉梢尽是洒脱飞扬的笑意。许是不修边幅的习使然，他的发髻有些凌乱，下巴上有一层青色的胡茬，身着一袭半旧的淡蓝长袍。然而这稍显落魄的样子并没有减损整个人的风采，反而使得他彰显出一种恣意狂放的气质。

    心随意动，潇洒如风。

    一瞬间，洛羽暗暗对眼前之人做出如此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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