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19 廉价的良心

    “野菜”事件就这样过去了，然而却留下了一个不小的烂摊子——由于作为储备粮主要来源之一的野菜被毁，车队不得不挣取比预算高出一大截的银钱来购买一些可以腌渍或风干的食物，而这赚钱的“重责大任”自然便落在了包括洛羽在内的一干下人身上。

    所谓“挣钱”，指的是在车队正常收入之外还要挣的外快。因此，原本劳累不堪的一干仆从不得不再次从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中压榨出一些，做一些编织、刺绣、缝缝补补之类的事情。

    这些事情洛羽可谓是只通六窍——一窍不通，因此她不得不分担一些日常的劳动，并且还要负责跑腿将这些成品就近到行经的集市上卖掉。

    三女同十一虽然已经是铁定会面临被驱逐境地的“编外人员”，但是由于她们此次的行为让大家都承担不少多余的劳动，因此不管之前同她们是否交好，大家对待此二人的态度都变得恶劣无比。

    有好事的人将这件事告诉洛羽，本想和她一同将那二人奚落一番，不想，洛羽只是像往常一般无谓地笑笑，什么也没说，甚至连一个幸灾乐祸的眼神都欠奉，只是自顾自将大家换下的脏衣服泡进水里，再用力地捶打搓洗。

    这一幕落在了正巧经过的小叶眼里，她可爱的圆脸上有一丝怯懦闪过，但还是最终下定决心一般朝洛羽这边挪来，在洛羽身旁站定低声开口：“小羽……有、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她问的很谨慎，几乎是心翼翼地口气，好像怕破坏了什么似的。

    见她这副样子，洛羽微微一笑，心中感叹，手上却是一指旁边刚刚浆洗完毕的一大盆衣物道：“将那盆衣物晾起来吧，哦，不要和白色的亵衣晾在一处，否则便要染色了！”

    洛羽指派的劳动任务好像有着什么神奇的力量，使得小叶小心翼翼的脸庞霎时间神采奕奕起来，非常卖力地晾起衣物。

    其间，小叶曾经小心问道：“小羽，你还在生我的气么？那个时候我只是……”

    “你不必解释”，洛羽淡淡打断道，“我并不曾生气，在那种情况下，第一时间想要自保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从今以后，我会更加注意保持同你的距离而已——洛羽在心中默默补充。

    “小羽不生气了？真是太好了！”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小叶像是彻底放下心来，晾到一半的衣物也不急于去晾晒了，而是像以往一般同洛羽东拉西扯起来，心安理得的样子没有丝毫不自然。

    洛羽显然聊不高，半晌之后小叶觉得无趣，便独自离开了。

    望着那晾到一半的衣物，洛羽又是一叹：原来所谓的“愧疚不安”如此简单便能得到救赎，人的良心啊，还真是廉价呢……不过无所谓，她并没有指望这些萍水相逢的人能够对她真心以待，因为她亦是如此，即使在这个世界相对来说最最信任的桑青，对他也是有所保留的——因为不曾在意，所以不曾伤心。

    洗完衣服，刚刚过了巳时（上午十一点）。车队中只有一早一晚两餐饭，因此洛羽不得不忍着隐隐泛上来的饥饿之感，用力束紧腰间的束带。

    “喂，洛羽！将这些幅刺绣并布鞋拿去卖！”身后，那些年长一些的侍女又在唤她的名字。

    “是、是，这就来！”扬起嗓子应了一声，洛羽立即朝声音发出的方向小跑而去。

    看着一幅幅美轮美奂的刺绣，洛羽心下感叹：这种几乎淹没在现代文明浪潮之下的技术没想到在这时却是见怪不怪，甚至随便拉出一个车队中的仆妇都通一二。

    当然，这些人对刺绣只是“通”，因此她们的刺绣虽然可以卖出一些铜板，却也不是什么价值千金的稀世名品。

    “一共是二十幅刺绣并三十双鞋。”那侍女一边清点成品数量，一边将那些物品装入竹筐——就是当日自己有幸“乘坐”的那种——随后交代道，“沿着前面那条官道向西走，会有集市，但是不要在那里将东西卖掉，因为那个集市有一家美廉价的刺绣店铺，在那里本卖不出去。你要沿着集市走下去，会看到‘潞水’，沿着潞水走下去，大约两刻钟便会见到南北两条岔路，而南边那条岔路再过去一刻钟左右便是集市（作者：这一段对于地形的描述有些烦，但却是必要的，希望亲们谅解）。”

    “听上去有些远呢。”洛羽皱眉：她现在饥肠辘辘体力严重透支啊~~

    “为了卖出好价钱只能如此啊！”对方闻言也是无奈一叹，随即恨恨道，“若不是那两个贱丫头干的好事，我们也不必这般累死累活！！”

    洛羽害怕这家伙又是一顿“对敌批判”，于是打算开溜道：“我先走了，希望在晚餐之前赶得回来。”

    “去吧去吧。”对方挥挥手道。

    洛羽刚刚回头走出两步，后面便传来那侍女有些揶揄的声音：“不买到十两银子不要回来哦~~”

    “十两？？！！”洛羽猛然回头，张口结舌，“你还不如叫我去抢来得直接！！”

    “连萝卜和白菜都能价值三两，这些东西就算再劣也应该能够卖到十两吧？”

    “呃……”洛羽彻底无语，落荒而逃。

    其实这“白菜萝卜卖三两”是有一点渊源的——尽管这“渊源”让洛羽一度沦为车队中人茶余饭后的笑料。

    这事情发生在洛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数日之后的某一天。负责帮忙跑腿的洛羽由于初来贵地，对于物价完全没有概念，因此本着“宁滥勿缺”的保险原则，她居然揣着三两纹银的“巨款”——这时代钱币还是比较少见的，因此“三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绝对算是一大笔钱——去购买公子小姐们食用的萝卜白菜之类的蔬菜——洛羽她们身为仆从，自然不可能有这种“高等待遇”，能够吃上野菜粥就要谢天谢地了。

    结果这件事情被鸾姬夫人得知，首次打破了脸上沉静的表情，哭笑不得道：“你想要将整个市场上的白菜萝卜统统买回来么？”

    这件事在当时成为整个车队的谈资笑料，就连桑青听后也憋笑弄得个大红脸，结果被羞愤之下的洛羽当头赏了几个爆栗。

    这种低级错误委实不该出现，然而大家只道洛羽出身富贵，故而不解世事，因此并未深究，几日之后便作罢。

    陷入回忆的洛羽并未注意到周遭的情况，直到肩上竹筐的重量倏然消失她才发现，自己已经离开车队的驻地很远了，而身旁多出一个人。

    “桑青，你怎地又跟我出来跑腿了？”明明他不需要做任何事情，只要安心钻研喜欢的医术便可以啊~

    “因为我想帮帮小洛啊。”桑青不好意思地秀挺的鼻子，“我妨碍你了？”

    “啊啊~~”洛羽见他这温吞的样子，再度无力扶额，“所以我不是说了吗？烂好人也要有个程度啊，否则哪一天被卖掉你还在帮别人数钱呢！！”

    “小洛怎么会把我卖了？”桑青一副“你绝对不会如此”的笃定神情。

    “所以说，这种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从哪里来的啊……”

    “好了小洛，快些走吧，否则赶不及吃晚餐了！”

    “哦，来了~”

    春日的阳光下，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并肩而行，一切都显得如此宁静美好。只是，阳光下的人儿并未发觉，那明媚的日光正被风送来的一片乌云渐渐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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