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10 夜深人不静

    “飞鸾”原本的伶人歌姬约有三十余人，今日又添了十几人，这下子，原本就有限的人手就显得更加捉襟见肘，丝毫没有因为增添洛羽一人而轻松。呃，正确来说应该是“正因为她的到来，周围的人更加不轻松了。”比方说——

    “喂，你怎地如此愚笨，连火折子都不会用？！”

    她从来都是用打火机或是天然气，再不济也是火柴啊！

    “叫你去河边挑个水，怎么只挑回来一桶，还挑了那么久？！”

    因为她不会使用扁担因此改用手提，而这个身体体质太差，连一桶水都提得万分吃力，何况两桶？

    “废物！连几件衣裳都浆洗不得么？哟哟，装那娇弱劲儿给谁看呢？！还当自己是富家小姐呢？！”

    大婶，我只是身体太过劳累了，才用不动这捶衣服的子啊……

    当然，洛羽的吐槽都是无声进行的。眼下自己新进菜鸟一枚，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争辩什么，只是偶尔会恶趣味地想到：希望你们今后不要被我揪到贪污的小辫子，否则，哼哼哼……

    身为仆从，绝对不可以和地位高出一等的歌姬伶人以及各位教习一同就餐。因此当洛羽结束所有的工作，吃上大锅熬成的“什锦野菜粥”——糠米和各种野菜烩成，清汤寡水——已经是接近亥时（晚九点）了。

    洛羽恰巧被分在白天更衣时所处的那个帐子。甫一掀开厚重的门帘子，扑面而来的仍旧是那刺鼻的气味。为了尽快适应，洛羽不得不强忍流泪和呕吐的冲动深吸几大口气。

    “你在干什么？”路过的人见状疑地问道。

    洛羽欲哭无泪：“我只是在深呼吸……深呼吸对身体十分有好处，可以增加肺活量，还可以加速血循环……”

    “？？？”

    周围寂静一片，因为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仍旧是同帐的二十几人都是如她一般的侍女，大家都是忙了一个晚上，躺下片刻之后，鼾声便此起彼伏地飘荡在空中。

    明明浑身上下都累得像要散架一般，洛羽却毫无睡意，翻来覆去地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儿烙大饼。

    这里的夜晚少了鳞次栉比的霓虹楼宇，也没有往来如织的车水马龙，甚至在这春寒料峭的时节，连虫鸣鸟叫头没有。

    有的，只有绝对的宁静，静到只剩下自己的心跳，静到能听见自己最深处的心声……

    太过宁静了，反而让人生出些许寥落之感。

    洛羽本不是悲观之人，然而在这异世，如此清冷的夜晚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身处现代的亲人、朋友、同学、同事，以及和他们的回忆。

    明明决定要坚强的……

    明明知道再怎么回忆也是无济于事的……

    虽然理智上明白，但是回想着那些充满了酸甜苦辣的点点滴滴，不知不觉当中，脸上渐渐地濡湿一片。

    无声的流泪渐渐变成压抑地啜泣，最后，实在压抑不住哭泣的冲动，洛羽“呼”地一声掀开被子冲出帐篷，缩在一处篝火旁边“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头脑变得晕涨不堪，甚至还开始微微打嗝，洛羽听到了一声不太自然地轻咳。

    抬起泪眼迷蒙的双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暖暖的篝火的旁边，红艳的光芒映照着少年温柔而略略担忧的眉眼。

    桑青递过一方棉布手帕，不自然地将视线放在别处，抿抿嘴低声道：“擦擦吧。”

    “……”

    洛羽倒是没有客气，结果帕子擦了眼泪，还十分豪爽地“哼——！！”的擤了一下严重增产且阻碍呼吸鼻涕。

    “啊——大哭一场心情真是舒畅啊~”将充满不明物体地手帕揉成一团利落地丢回给桑青，洛羽站起来深深呼吸了一下清冷甘冽的气息。

    “诶？？”前一刻还在担忧如何劝慰眼前哭泣少女的桑青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惨遭蹂躏的手帕，再一次陷入跟不上洛羽节奏地状态——这家伙是不是振作的太迅速了一点？？

    “哦哦~~就是这个表情啊~~”盯着桑青严重石化的表情，洛羽露出了有些怀念而又恶作剧的笑容，然后用力捏上桑青白皙光滑的脸颊，向两边用力拉扯。

    “啊~~痛痛痛~~”被脸上的痛感唤回意识，桑青连忙躲开洛羽的“九白骨爪”疑惑道：“小、小洛，你为什么掐我啊？”

    “因为你方才发呆的样子很像我弟……哥哥，他虽说子内敛，却也同桑青一般是个温柔而容易害羞的家伙呢！就因如此，在家中总是我把他欺负的惨兮兮呢！”说了说着，洛羽的笑容渐渐暗淡下来，“可是，也许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一时间周围又陷入一片沉寂，只有篝火偶尔爆破出的“噼啪”声不时响起。

    忽然，她的小脑袋上传来温暖地触感，桑青轻轻揉揉她的头发，然后是少年温和而沙哑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原来如此，这样便可以了。”

    “诶？”桑青这样没头没脑地一句话让洛羽不着头脑，于是疑惑地转过头去看向他的方向。

    “之前在那位大婶家中小洛你也曾将我称作‘哥哥’吧？”桑青露出如同篝火一般温暖明亮的笑容，“既然我如此像你的兄长，后我便作为你的兄长来照顾你吧！”

    “有我这种妹妹在某种程度可是噩梦啊~”洛羽瞥了一眼身旁的少年无良吐槽，说完还已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桑青手中那一团可怜滴手帕。

    桑青一愣，随即笑了笑，颇为无奈地看着洛羽翻眼歪嘴地扮鬼脸儿。

    仰望漆黑深邃的夜空，银河像一条银练缓缓流动，氤氲着梦幻的光华，这在那充斥着空气污染的时代所不可得见的。洛羽缓缓漾出一抹淡笑，情不自禁地道：“好美的夜空……”

    “是啊，”坐在洛羽身旁，桑青也抬起头来，“今夜星辰明亮，明日必定是个好天气了。”

    “我说，”洛羽瞥了一眼他温和的笑颜，“你深更半夜不去休息，不会是为了在这里看星星吧？”真看不出，眼前这家伙是个天文爱好者。

    “其实……”桑青犹豫半晌，然后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将没有攥着手帕的另一只手伸了出来，“我是再看这个。”

    白皙修长地手中，是一卷书册。洛羽看他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忍不住邪恶了一把。待到将那书册拿到手中仔细翻看，却是一本已经磨损的十分厉害的医书，而并非自己想象的那啥啥绘本。

    洛羽嘴角微微抽搐：“看医书有何不妥？你怎地这般躲躲藏藏？”害她联想到某些不纯洁的内容……

    桑青的笑容有了一丝苦涩，随即疑惑道：“小洛，你怎地不嘲笑我？”

    “嘲笑你？因为你看医书？？”洛羽一头雾水：学医明明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为什么要嘲笑？

    然而以前课本上的一句话让她又转为了然：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

    在时人的观念中，医师同伶人工匠之类的人地位差不多，都是受到那些名门世家的“君子”们所瞧不起的。而桑青身为车队中人，不尽心去学习指定的“课程”来“积极进取”，却在这里看些“旁门左道的闲书”，自然就是不务正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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