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羽成凰 - 002 今是而昨非

    她的一切举动都落入对面秀美少年的双眸中，他看着对面的小人儿先是盯着自己的双手一顿猛看，再是狠命猛掐，一时间对于这种诡异荒唐的举动无比错愕惊讶，以至于除去呆呆看着，没有丝毫反应。直到洛羽把自己缩成一只小蛹，少年才从怔愣中回身过来，有些担心地问道：“小兄弟，你可是感到冷了？”

    “嗯，我冷，好冷啊！”洛羽的声音有些颤抖，不仅是身上，似乎心脏也渐渐被凛冽的寒风包裹，寸寸冰冻。

    那是无助、是孤独、是担忧、是迷茫、是恐惧——二十五年来第一次，诸多消极情绪在一瞬间压上心头，使得她几乎喘不过起来。

    下一刻，周身便笼着着一层温和的暖意，却是少年放下草药，将自己的长衫除下，披在了洛羽小小的身上。长衫并不算厚实，混合着药材的苦香，上面还有支支刺刺的干燥草药留下的碎屑，却似乎有着神奇的力量，让洛羽混乱不堪的心绪微微得到纾解，同时嗡嗡乱作一团处于死机状态的大脑也正在重启，并飞速运转起来。

    轻呼出一口浊气，洛羽站起身来小心地跨出竹筐，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秀美少年，微微扬起笑容：“我……现在感觉好多了，谢谢。”

    由于不适应突然改变的嗓音，洛羽的声音在中间停顿了一下。不过现在她的嗓音虽有些干涩沙哑，却听得出音质应该是仿若佩环相击一般的清亮悦耳。很陌生，但是对于这种音质，洛羽并不排斥。

    随后她发现自己不仅是音色上的改变，甚至是口音、语言习惯也变得大所不同，而本人却没有任何不适——这大概是身体本身的记忆吧。

    少年也笑了，妩媚秀致的脸庞漾着惊喜的波光：“真是佛祖保佑！我碰到小兄弟的时候，你已然气若游丝，还以为不得救呢！”

    “可是我仍旧好好的在这里，”洛羽瞅瞅自己瘦小但还算站得稳固的身板儿，说道，“看不出公子还是杏林高手。”

    少年一听“杏林高手”四字，连忙摆摆手，露出了与妩媚五官不相称的羞涩笑容：“桑青并非什么‘杏林高手’，也万万当不起‘公子’二字。”

    原来这少年名唤桑青，洛羽点点头，也说准备出自己的姓名。姓氏方一出口，桑青立即露出一种混合着惊诧和敬畏的神情看向洛羽。而当她说出要桑青称自己“小洛”的时候，桑青立刻跪伏地上道：“小民不敢！”

    洛羽被对方一个猛虎落地式惊得连退三步，闪到一旁，这么大礼她可受不起。不过随即她便明白过来：大概是这个“洛”姓代表着什么特殊的地位吧。于是她上前两步扶起桑青微笑着说道：“大家都是一介平民，你拜我作甚？”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故意显示一种屈尊纡贵的态度，配合上那句话，便有些装腔作势的感觉，但却使得桑青更加确信洛羽出身不凡，而这正是她的目的所在。

    果然，桑青闻言，仍旧不起身：“小公子说笑了，谁人不知‘洛’姓是数得上的贵族姓氏？”

    原来如此！洛羽心中惊讶，但是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顺着桑青的猜测说道：“实不相瞒，我的确由于体弱多病，自小便被恙在深宅。无奈突逢变故，家道衰败，流落至此，便如平民一般无二了，何来‘公子’一说？桑青长我数岁，便唤‘小洛’无妨。”迟疑半天，桑青终于答应。

    但是洛羽却还是对桑青以姓名相称，一则桑青不敢以“兄长”自居，二则对洛羽而言，她是“**外表，御姐内心”，对着着一个小了自己十岁的屁大孩子称兄道长，一时半会儿她还真适应不过来。

    随后，桑青仿佛想起什么似地，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洛羽道：“方才我还甚为担心你不得救，想去寻个郎中来瞧，不曾想片刻功夫你便如此神——莫不是回光返照？”听闻人在临终总有一段时辰，神好得出奇。

    洛羽被最后几个字差点噎死，偏偏对方一副万分担忧认真的模样，让她又好气又好笑，翻了个白眼儿，没好气地道：“是啊，许是回光返照吧！”心中却说：这身体原来的魂魄应是已经死亡了，不然也不可能任由我这异世孤魂鸠占鹊巢吧。

    突然，洛羽手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却是桑青拉住自己的手道：“相识便是缘，不知小洛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这时他的眼中不复惊喜，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伤。

    眨眨眼，再眨眨眼，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洛羽却不由得捂住嘴巴“噗嗤”一声，随即弯下腰哈哈大笑起来。

    被洛羽的笑声惊到，桑青慌忙问道：“小洛，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我胡诌你便信么？哈哈哈哈……真是个愣头青的呆子！”洛羽边笑边说，“你见过哪个临终之人笑得如此底气充足，而且同你讲话半天丝毫不露疲态？”

    桑青愣了愣，随即又露出那种略带羞涩的笑容：“小洛见笑了。”

    上一次桑青露出笑容，由于洛羽被自己的心思分神，并没有多加注意。此时看到桑青这般表情，使得原本就柔媚的五官霎时间绽放出宛若琼华般的光彩，她脆弱地小心脏忍不住多跳了那么三两下，暗道：不笑不知道，一笑吓一跳！这小子不过十四五岁便如此“妖颜惑众”，长大后必定是祸水啊祸水——蓝颜祸水！

    为了转移注意力，洛羽干咳两下，转身帮着桑青将草药装进竹筐。其实这竹筐原本便是桑青用来装药材的，后来由于碰到洛羽，便把药材取出挂在身上，把对方安置在内。

    随手从筐中捡出一个土豆，回乡睁眼时疯狂的一幕，又回想方才笑得惊天地泣鬼神的某潜质祸水，洛羽瞬间明白：感情自己并不是被扔在茅厕激起民愤的那块臭石头，而是遭遇了古代禽兽版相貌协会会员对美男表达爱慕之情呢——而眼前的少年虽然还不至于“掷果盈车”，但是显然已经到了“掷果盈筐”了。

    不知道顶着满头红包绿包大紫包的美男还算不算得上“美男”呢——掂了掂手中颇有重量的土豆，洛羽很是同情地看了桑青一眼。

    药材装好，又把之前掉落筐中能要的果蔬和首饰挑挑拣拣放进去，活动之下，洛羽不再感觉像是方才难般寒冷，便把长衫还给桑青，两人并排而行。

    虽然由于洛羽的穿越，这具身体避免了死亡的命运，然而从本上来说毕竟是太过虚弱——这也正是她自称从小体弱的原因——所以即便她拼尽全力，步速仍旧是缓慢异常，且踉踉跄跄。走了大概百十来步，便走不动了。

    这时，洛羽再一次不情愿地，同时也是清楚地意识到：现在自己不再是那个可以一口气跑完五千米还活蹦乱跳力充沛的洛羽，而现代的生活也如同繁华一梦，一去不回了。

    这个想法让她刚刚有些平复的心再度针刺一般的难受，原本就缓慢不堪的脚步也停滞不前。

    “小洛？”回头看见那张嘴唇紧抿眸光微暗的小脸，桑青折返回来俯身洛羽的小脑袋问道，“怎么了？可是感到不适？”

    洛羽闭了一下眼睛，叹息道：“只是迷路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听口音你是熙国人，我所在的车队应该会行经那里，你只要随行便可，到了熙国我再想办法帮你寻得家人。”

    熙国？洛羽在记忆中搜索，却不曾听说任何朝代有这么一个国家。随即她暗自苦笑：到了熙国又怎样？仍旧不知归路在何方——她的确迷路了，但却是迷失在时空交错的十字路口啊！

    然而，回不去又如何呢？洛羽的下巴微微上扬，勾勒出的弧度透出一点点骄傲、一点点坚强：人的双眼之所以在正面，不就是要我们把视线投向前方么？她本就不是沉湎于伤悲之人，因此即便前路茫茫，也会坚定地向前踏出一步。

    有了这般决心，洛羽便开始思索如今的处境和今后的出路。经过一番计较，她认为比起自己孤家寡人，加入桑青所在的车队无论是从安全角度或是了解世情的角度都是明智的选择，于是她决定于桑青同行。随后她问道：“车队平白无故多出一人不妨事么？”

    “不妨不妨，”桑青温和笑笑，“况且小洛长相清隽，鸾姬夫人自是欢喜你入了车队呢。”

    “难道你们车队还要求长相？”洛羽自己的脸，说起来她还不知道如今自己是个什么样子呢，不过听桑青的语气，长的应该还可以吧？美中不足——她瞥了一眼自己身上原本那套质地上乘地男装——为什么穿越穿出个变呢？不过想到这个时代也许身为男子行动功能更加便利，又很是阿q地自我安慰起来。

    “‘飞鸾’这般的歌姬车队便是以色侍人，自是要求长相。”不知为何，桑青这句话说的有一点不甘、有一丝落寞。

    怔愣半晌，洛羽方才明白所谓“歌姬车队”的含义。

    不是吧？！

    虽然洛羽自己并没有对桑青在内的车队成员有任何歧视思想，但不代表想要加入这种车队做那什么那什么的事情啊？！

    一瞬间，决心和桑青同行的洛羽又开始动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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