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夜怪谈 - 二十夜 伤逝

    爱没什么好悔

    它只是那样发生

    那样进展

    那样消逝或——

    那样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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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名字，叫做镜红莲。

    那年，罗生大人着我的红发，阳光照着她温柔的侧脸。她轻声细语：“真好看呢。”

    原来我的样貌是可以连罗生大人都称之为好看的。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的长相，因为我出生之后大人们都说我是千年难遇的红发天鬼，将来是要继承族长的位置的。为了将来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族长，我把所有的时间都用来修行了。

    其实我对做不做族长这件事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可是，我却不愿看到罗生大人悲伤的面容。

    我希望天天能看到罗生大人的笑脸，她笑起来的时候当真是眼角眉梢都飞扬起来。可是她却并不常笑，她是那么高高在上，总是带着冰冷的表情，族里所有的人都怕她。只有我知道，她有着一颗多么柔软的内心，因为她会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教我剑术，教我法术，她会用最甜美的声音和我说，“红莲，要加油哦。”

    我想，为了这样的罗生大人，就算付出生命也是值得的吧。

    在我即将成年的时候，参加了自卫队的选拔，只要拿到优胜就可以成为罗生大人的护卫。

    我想，这样的罗生大人就让我来守护吧。

    当我以绝对的优势拿到优胜的时候，罗生大人对我说，“红莲，要一直在一起哦。”

    我想，我的眼中再也容不下他人。

    在那之后的十年里，是我最幸福的时光。我们曾一起看过最美丽的风景，一起经历过最危险的战斗。

    我想，就这样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可是再美丽的梦也终有苏醒的一天，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直到我伤痕累累的躺冰冷的地里的时候，直到罗生大人带着泣血的眼神割断我的喉管的时候，直到我被无尽的恶鬼包围着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想，倒底哪个罗生大人才是我的梦。

    是那个一直对我温柔微笑的，还是那个想要置我于死地的。

    可是，不管是哪个罗生大人，都是让我付出生命去爱的啊。

    亲爱的，我从来不愿意伤害您，您知道吗？

    我想，您不知道吧。因为您的眸中再也印不出我的身影，您的身边多了一个——人类。

    我恨，我真的恨。我恨的不是您，我恨我自己。我恨我为什么会要求您救他的命，那样的人本就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因为，他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类，他是一个血族啊。

    罗生大人，您为什么没有发现呢？他看向您的眼神总是充满了仇恨，他微笑的面容之下隐藏了多么深的杀意，您都没有发现么。

    罗生大人，您为什么要爱上人类呢。您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看我一眼呢？您为什么要我去照顾那个人呢？明明说好的要一直在一起的啊。

    罗生大人，您都，忘了么。

    可我却，忘不了啊。

    我再也不能每天和您一起巡视地的情况，不能和您一起与恶鬼战斗，再也看不到您对我微笑。我每天每天都必须照顾那个低贱的血族，听他用最恶毒的声音唤着您的名字，他和我说他要向您求婚。

    我忘不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个改变我一生命运的事。

    那个带着夜莲轻香的夜晚，那人和我说他要向天鬼族最高贵的族长求婚。我再也无法控制内心的恨意，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亵du您！他怎么敢！

    是的，我被嫉妒控制了，我被心魔控制了，我发了疯。我再也不是一个纯粹的天鬼，我被魔鬼引诱了，我的血被侵蚀了。我，堕落了。

    这是，为什么。

    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被那人吸食了血。我竟然成了一个半血族。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罗生大人。我倒底做了什么！我，我不能再活下去了。

    可是我连死，都已经不受控制。我身上有了那人的血，我不再是我自己，我被控制了，他不许我死。

    最重要的是，我没有勇气，我不能反抗，我一想到我再也看不到罗生大人的笑颜，我一想到我再也不能追随您左右，我只要一想到我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您的身影，这是比死更让我无法忍受的。就算我的血被玷污了，就算我再也没有资格成为天鬼的族人，就算，就算我化成您脚边的一摊泥土，我也要生存在离您最近的地方！！

    镜红莲的世界里，不可以没有镜罗生！

    我必须活下去，我还不知道那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我要牵制住他，我不能再让他有机会伤害到您，于是我向您请求让我与那人成婚。

    那一日，您看向我的眼神足以让我死一万次。

    我想，我最终还是让您失望了吧，我在您的门前跪了七天七夜，我不奢求您能够原谅我，我只希望您能够再看我一眼，而不是转过身给我一个冰凉的背影。当第八天初晨的曙光照耀在我身上的时候，您开了门看着我说了两个字——准了。

    我想，我今生再也无法忘怀您当日的眼神。

    罗生大人，我真的失去您了。

    可是只要您不把我驱逐出去，只要我还可以生活在这里，只要每天还可以看到您，哪怕只能看到您丽色和服的一个衣角，那都是值得的。

    我用我全身的力量牵制着那个血族，直到我怀孕了。

    呵呵，多么可笑的一件事。我竟然会怀孕，天鬼和血族怎么可能共同孕育后代。是啊，我已经不是一个纯粹的天鬼了，会有孩子其实并没什么好意外。

    而且我本没想过要把孩子生下来。

    我不需要杂种的孩子！！！！

    可是，罗生大人您却很高兴，因为我们天鬼族又可以多出新的族人了。从我成婚以来，您第一次走进了我的院子，您再一次唤了我的名字，您说：“红莲，要好好照顾自己。”

    您知道吗，那日我要用多么大力气才能让自己不流下泪来，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是梦，仿佛我们又回到了很久很久之前，那是我第一次和您一起战斗，因为我缺乏经验差点受了伤，是您挡在我的前面，说“红莲，要好好照顾自己，可别受伤了。”

    罗生大人，您不要再对我这么温柔了好么。

    我，我撑不了多久了。

    天鬼族的怀孕时间一共十个月，在五月的时候大长老来为我的孩子祈福了，说是怀了一对双胞胎。再之后没几个月，孩子就出生了。

    虽然我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过要把孩子生下来，但是当两个鲜活的生命从我的身体里分裂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一丝感动。

    我亲爱的孩子们，如果将来有一日，你们的妈妈不在了。你们，也要代替我一直守护罗生大人。

    在孩子出生的第二天，那男人失踪了。罗生大人派出了很多人去寻找，还是没有找到。我想，他是回血族了吧，再待在这里，他想要得到的东西依然得不到。

    我给孩子们取名镜初尘，镜墨尘。

    她们，是镜家的孩子。

    两个孩子的出生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希望，罗生大人在那男人失踪以后对我的态度也逐渐好了起来。可是我自己知道，像我这样残缺的身体已经不配再跟在她的身边了。

    于是在旧历来到的时候，我申请做了巫女。

    至少，至少让我用我最后的灵力，再为您做件事吧。

    那日，在地。我看到您持刀的手不停的颤抖，看到您双眼似要流出血来，罗生大人，您是不是对我，怀有一丝感情。

    罗生大人，我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的爱你。

    可惜，这句话我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我感受到自己的颈间有刺痛的感觉，我的耳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吟唱，那是天鬼族的祭文，仪式已经开始了，我全身的知觉在一瞬间崩溃，我再也看不到东西，听不到声音，说不出话，我的四周只有无尽的黑暗，无尽的恶鬼，我只剩下纯粹的意识。

    我不悔。

    我遗憾的是，我为什么没有说出那句，我爱你。

    我担心的是，我重生以后还会不会记得你。

    我害怕的是，我能不能支持到最后。

    我，我高兴的是，在我陷入黑暗中的最后一秒，我看到您眼角挂着一泪滴。

    这泪滴足以支撑我渡过漫长的时间。

    这泪滴足以支撑我面对无尽恶鬼的神攻击。

    因为我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

    一年，十年，三十年，五十年！！我只要撑过百年就可以重生了！

    可是，就在最后的最后，一个完全陌生的意识侵入了我的神海。

    那个意识，只传达了五个字。

    ——镜罗生死了。

    镜罗生死了。

    镜罗生死了……

    镜罗生死了！！！

    不，不，不！！

    不可以，她不能死，发生了什么事！我是在做梦是不是，我在做梦，对的，我一定是在做梦。罗生大人怎么可能会死，她不会死的，她是那么强大，她不可能会死的！

    这是梦，对的，这是梦，是开玩笑的，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只要梦醒了罗生大人就不会死了。

    我要，我要醒过来！！！

    “啊———————！！！！”

    我的灵魂在怒吼。

    镜红莲，快点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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