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曜 - 第七章 决意

    说到水灾，其实四个人都没有亲身经历过。

    于是，当到达受灾地区，看见无数人衣衫褴褛，举家逃难，买儿买女甚至易子而食的时候，不要说独孤玥，就连楼煦琉神情也无比悲恸。

    独孤玥抱起一个重病的孩子，用灵力为他驱除病痛，洛星尘淡淡道：“你这种方法只不过能救眼前的人罢了，无法真正为灾民造福。”

    独孤玥立马问：“那要怎么做呢？”

    与她接触久了，众人自然发现她外表虽清冷，但是对于百姓之事极为热心，所以洛星尘自然不会卖关子：“我开药方提供药鼎，你布置一个聚灵阵盛放药鼎，这样可以让普通药物吸收一点灵气，既不会浪费也不用再喝第二次。”

    “这个方法好是好，但你们有没有想过这里很多灾民不是病，而是饥饿？”楼煦琉话。

    向逸飞脸色铁青：“可恶，水灾蔓延这么广，朝廷居然只拨了五十万两白银救灾，而且经过几轮转手，真正到灾民手中的还不足一万，那些贪官连陈米都不买来赈灾，直接任由奸商囤积物资哄抬物价！那皇帝年年修建殿都花了上千万，而那些奸商家里的米粮宁愿霉掉都不……”他说不下去了。

    洛星尘神色淡然，看样子是早就猜到了，而且他还提醒：“我们几个做这种事情不要紧，但向公子…如果被人知道了，你在朝廷的日子怕不会好过。”

    “怕什么，我这个首座吩咐下去的，他敢违抗么？”楼煦琉漫不经心，“独孤，这次可能你要出钱出力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独孤玥马上利用传讯晶石发下指令，让万象阁准备药物和粮食，也不运输，直接布置传送阵去了，楼煦琉和洛星尘去鼓捣那些药物，向逸飞则开始计划。

    其实向逸飞的计划也挺简单，就是以工代赈，凭借筑凌派的无上威名，还是很好办成的。

    “如果造成哄抢什么的呢？”独孤玥提出疑问。

    楼煦琉冷哼一声：“除了那群老怪物，还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结果洛星尘轻飘飘来了一句：“对灾民你下得了手？”

    楼煦琉顿时无语。

    独孤玥微笑。

    ————————————我是救灾结束的分界线—————————————

    万象阁的人，都是好手，有条不紊地处理救灾事宜。

    独孤玥和楼煦琉讨论过后，融合两家之长，设计了一个全新的聚灵阵，因为晶石的阵法不断会逸散灵气，而且不能均匀地将灵气分散到每一寸药材上，于是他们改版的聚灵阵以晶石为辅，需要一个人纵此阵，看上去虽然像退化，但是正好适应现在的情况，力求一粒丹药就可以救活一个人。

    这里面最为辛苦的当属独孤玥，她修为高深，在医药之上造诣也很高，所以一天大部分时间不是炼药就是控灵力，极为疲累，但她非常开心，因为自从墨染出现后的一切都让她有不真切的感觉，她只是浑浑噩噩据墨染的安排去做，知道今天，才算真正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

    “那些贵族居然在打听我是什么人，还想敲诈！”楼煦琉生高傲，最看不得这些蛀虫，现在听到底下人汇报说是那些贵族看到万象阁的巨大财力，便暗示说是皇族怎么会容许市恩的人存在，要求拿钱就瞒住上面，“可见吏治到底腐败到了什么程度，这还是离京师算比较近，那远一点呢，皇帝在干什么？”

    洛星尘清透秀美的容颜上浮现淡淡的讥讽：“当今皇上已经在位一百多年了（神赐血脉寿命大约有两百年），他的雄心壮志早已被复杂的政局磨光，一心贪恋美色，穷奢极欲，不瞒你们说，当初那些人是想把我上贡的，是那个蠢材自己犯了色心……”

    向逸飞更是懊恼：“我所要继承的就是这样的人生么？给皇帝拉皮条？将自己的亲人作为筹码？连身边的人都不能信任？这种人生……”他想起自己父亲在而立之年后才有自己这个嫡长子，母亲还因此逝世，就更加排斥。

    独孤玥神色突然变得很奇怪，她反复将几则消息阅读了很多遍，然后用一种更加奇怪的眼神打量向逸飞。

    向逸飞被她看得浑身毛毛的，不禁开口：“独孤小姐，怎么了？”

    独孤玥随手幻化出一张人物肖像，画像上的人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生得是面如冠玉，一派英气不凡，很容易让女子倾心。

    向逸飞更加奇怪：“独孤小姐，你在为我作画么？”

    楼煦琉轻轻摇头：“不对，这不是你。”

    独孤玥平静道：“这是一百五十年前，准备行弱冠礼的当今皇帝。”

    三人立马呆住。

    “我记得，当今皇帝的继后，就是你父亲的小姑姑。”独孤玥再抛下一个响雷，“而且她是二十年前难产死去的，据说是一尸两命。”

    向逸飞已经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他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为是父亲的人，其实应该是我的堂兄？”

    独孤玥看他这个样子，犹豫要不要把另一个事实告诉他，想了一会儿之后，才道：“而向王妃本没有身孕，只是你的父……堂兄特意给她吃了一种迷幻药，然后她以为自己有了……”

    “你不用说，我都懂了。”向逸飞神色颓败，“所以在他丧了发妻多年之后，喜爱上了一个最新入府的庶妃，对之大加宠爱甚至短时间就让她坐到正妃而且怀孕，所以她无论被人怎么陷害都可以保住孩子，所以那个孩子一出生就因为‘中毒’而必须去筑凌派修养……因为皇室从来没有一个活着的嫡子！甚至为此，为了保住这个秘密，为了少一个影响嫡子的人存在，连那个女人也必须死！”

    在嫡庶如此分明的大陆上，只要任何人有嫡子，无论那个嫡子多么糟糕甚至昏庸，只要他还活着，这一切都是他的。

    自古皇室无嫡子，可见争斗之惨烈。

    楼煦琉正色道：“向逸飞，你既然是嫡子，那么可不要丢我们筑凌派的脸，你登基后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况我可不想再看到。”

    向逸飞冷笑：“你以为他们会让我活下去？”

    独孤玥心中暗道这件事情筑凌派高层肯定知道，否则也不会让楼煦琉出马，果真好算计啊，但她关心的反而是另一个问题：“听说那位天命皇后也快满二十了吧？那她到底嫁给谁呢？”

    方才一直安安静静不知在想什么的洛星尘扫了独孤玥一眼。

    楼煦琉懒洋洋道：“你还没弄明白么？什么修士说不确定要等到二十岁再显现一次，肯定是为了等向小子回来，给他当太子妃的。你看，刚刚百鸟朝凤完就是嫡子的冠礼外加太子的册封仪式，不都是安排好的？”

    向逸飞面色发苦：“天啊，听说冷王府的那位郡主长相虽然不错，但是生刁蛮任，骄纵跋扈……”

    楼煦琉奇道：“人家不是当成皇后教养的吗？怎么说也应该端庄贤淑，大方雍容……”

    向逸飞可能是受打击过大，居然白了楼煦琉一眼：“人家已经是下一任皇后人选，皇帝直接说叫她做太子妃，有太子妃没太子，不是逼着那些皇子去讨好她么？这个位子已经板上钉钉了，你认为在这种情况下有可能教出端庄贤淑、大方雍容、高贵得体……的格么？又不是选秀有得挑。”

    洛星尘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独孤玥一眼，见她虽表面上风轻云淡，但眼底深处隐隐有一抹担忧，便立刻移开目光，神色自若。

    独孤玥轻声道：“你们还是考虑一下向公子身份暴露后会遇到的问题吧，据我所知，也有修士会贪恋人间富贵，说不准他们会对向公子下手。”

    不是可能，是肯定。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

    向逸飞也沉默下去。

    楼煦琉、独孤玥、洛星尘三人都是为了历练，他们无不是天纵奇才，心向天道，不可能一直跟着他，所以很多事情还是要向逸飞自己面对。

    洛星尘终于开口：“你们筑凌派在那么早之前就已经进行了谋划，怎么会容许向公子轻易出事？”

    这句话十分中肯，大家才勉强放了一点心。

    洛星尘却话锋一转，问：“但是，向公子，你之前一直生长在筑凌派，没经过任何权谋斗争，没有任何人脉，没有一点经验，所倚仗的只不过是一个嫡子的名分还不知道是不是催命符，你有信心将这个腐朽的王朝治理好么？”

    向逸飞愣住了，他沉吟一会儿，很直接地说：“没有。”

    洛星尘又道：“就像现在的欺瞒之事，你有办法知道么？”

    “我可以找独孤小姐买消息。”向逸飞也心念一转，“相信这种消息独孤小姐不会漫天要价的。”

    独孤玥淡淡道：“这种消息我白送。”

    洛星尘又道：“这么多年，王族、贵族、士族通过各种手段早已盘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你的决策势必会损害他们的利益，说不定没有人会支持你，纵使政令下达也无人执行，你也可以坚定不移么？”

    向逸飞沉默了。

    洛星尘还是那副天塌不惊的淡然样子，仿佛刚才说出那么锐利话语的人不是他一样。

    过了很久，向逸飞突然满不在乎地说：“大不了我先把朝廷换几轮血，实在混不下去了就直接投奔首座去，至少也可以清空一批蛀虫。”

    对他这个答案，独孤玥和洛星尘都无语，唯有楼煦琉豪气冲天：“放心，我可以帮你毁了那些家伙。”

    向逸飞似乎想通了什么，脸色也释然了：“如果我嫡子的身份真的恢复了的话，我会努力染黑自己，让自己夺得地位，然后为百姓造福，不就一句话，我死都不怕了，害怕那帮人用什么鬼蜮伎俩？”

    独孤玥微微一笑：“万象阁会永远支持你。”

    “我想我应该可以代表筑凌派吧？”楼煦琉神情之间满是骄傲与自信。

    洛星尘淡淡地笑了：“我很期待。”只要，你真能挺得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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