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天下 - 第四十五章 月下对酌一笑楼

    渐渐地，时间如流水而逝，亦如杯中酒，一杯一杯的至杯底，街上的人开始变得稀稀疏疏，热闹仿似烛火最初的燃烧，如今已是忽明忽暗，但终有燃尽的时刻。酒还是当年的酒，只是人已不是当年之人，这味道，仿佛亦非原本的滋味，苦涩弥漫在口中。

    “咚咚咚”三声叩门声，适当的力度，礼貌而又陌生，并非含烟，也非别夜，那么于他而言便是陌生人。

    只是门外的两人有些不同寻常，敲门之人脚步稳健，行走沉稳，应该是不懂武功之人，而随在敲门人旁边的人却是脚步轻盈，走路无声，显然已经形成习惯一般，武功定然不弱。方才率领兵马赶至，而刚刚听闻楼下人的谈论，能来这间雅房的，轻羽国除了一人之外，便再无他人。

    “若是舒相，便进来吧。”无情一副不理世事的样子，并不因为对方的身份而有丝毫的改变。

    雅阁的门轻轻被推开，进来一身着月白色长衫的二十八岁的男子，举止不俗，样貌轩昂，眉宇间一片谦和之气，让人容易接近与亲近，正是舒墨之。他的身后跟着一人，天蓝色便装，容貌秀气，安安静静，但比之朝霁多了一分清俊，比之别夜又少了一分冷冽，佩剑握在手中而非挂在腰侧，想必也是一种随时防备的习惯吧。

    而此时，无情端起酒杯，递至唇边，并不理会这两个不速之客。

    舒墨之淡雅一笑，那一笑仿佛能包容一切一样，无端的透着一丝亲切。他双手对着无情一揖，便自顾在无情对面坐下，对于无情的态度不置一词，对于无情视若无人的表情也并不怎么惊讶与生气，堂堂一国之相，受人冷待，也毫无动怒之情。

    楚遥跟在舒墨之身旁，在舒墨之身后站定。

    三人都未曾开口说话，而无情与舒墨之似乎也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就这样沉默着。

    云意然身边的人，果然不同寻常，静将随同而来，而舒墨之却是亲自敲门，不知道云意然本人又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约莫过了一刻的功夫，舒墨之率先打破一阁的寂静：“以前不曾见过无情公子，方才我还不敢肯定，如今见公子果然如传言一般，倒是毫无疑问了。”

    见对方没有任何反应，舒墨之继续道：“方才听闻，乃是无情公子出手相助，倩妍公主才可安然无恙。”

    “舒相误会了，并非在下出手相助，而是那蓝衣少年，而我身边的人出手，只是为蓝衣少年罢了。”一句明显解释的话，听来却格外不同寻常，淡然至极，却似乎又有点讽刺与自嘲的味道。

    “无论如何，在下此番前来，一则为公，感谢无情公子为轻羽国解围，二则为私，只想与无情公子一谈而已。”舒墨之简而言之地道明来意，没有任何的掩饰。

    “舒相屈尊降贵来此与在下一谈，倒是在下的荣幸了。”话是这么说，但白衣公子依旧故我的饮酒，未曾看舒墨之一眼，仿佛一国之相也不过如此的样子，虽然他没有这个意思，但是并不表示旁人能理解谪仙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的含义。

    站在舒墨之身后的楚遥，看着无情的一举一动，听着无情的一言一语，不由得正式打量了眼白衣如雪的公子。从来没有一个人会对舒先生如此无礼，而舒先生仿佛理所应当一般，虽然早有听说谪仙公子无视于人的传闻，只是没想过一个人当真可以自娱自乐到即便有人在此，却仿佛只有一人一般，淡看红尘俗世。他被世人称为静将，是因为即便他在一旁，也难以让人感觉到他的存在，然而此人的存在，便是让人不可忽视的存在，便是为存在而存在，旁人到成了可有可无的衬托了。

    这人，那绝尘气质，有那么瞬间，像世子。

    舒墨之毫无恼意，淡雅如常，心道但凡高人雅士，必有不寻常之处。而这无情公子，世人传闻其宛若谪仙，但也有传言其神机妙算，通阵法，谈吐不俗，纵然情冷漠淡然，无所关心，但凡是俊杰便有其恃才傲物的资本。

    舒墨之在无情伸手前执壶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暖意乍然侵入腔，舒爽怡然，竟是一壶温酒。

    无情探出的手一滞，还没有一个人抢过他的酒壶，终于他瞥了眼舒墨之，对面之人一脸如常，眼眸中含笑回视着他，月白色长衫衬得对方越发儒雅。

    “这兰若轩是当年云隐月唯一呆过的雅间。”舒墨之仿佛忆起了往事，忽然开口道了一句，这一句平淡如常，没有任何的叹息或感叹。

    无情看了眼舒墨之，便收回视线，待舒墨之阁下酒壶，便执壶倒了一杯酒，兀自淡淡品尝，他没有接话，也没有要询问的意思，只静静地坐着，对于舒墨之的后话兴趣乏乏。

    舒墨之并没有继续追忆往事，而是看着面无表情的无情一杯接一杯的饮酒，仿佛酒意甚浓，转而问道：“无情公子，这‘十里飘香’如何？”

    “名副其实。”无情将酒凑至鼻端，芳香四溢，话落之际，已经仰首饮下一杯。

    舒墨之淡雅笑之，继续道：“比之醉殇如何？”

    无情闻言，仿佛不久前风弄影说过醉殇一事，仿佛不想多谈，反唇讥道：“怎么舒相也是世俗之人，非得分个高低不可。”

    听得此言，舒墨之一怔，若是常人，怕是要拂袖离去了，然而舒墨之却是坦然一笑，并未感到不悦，歉然道：“无关高低一说，无情公子周游列国，见识广博，在下只想请教请教罢了。”

    “浮生未歇，何必一定沉于醉殇。醉殇宛若大漠孤烟，十里飘香则如同小桥流水。”无情饮了一小口，淡淡回道，“只是，于在下而言，酒便只是酒罢了。”

    舒墨之喟叹一声：“无情公子果然不是那但愿长醉不复醒之人。”

    “非也，但愿众人皆醒我——独——醉。”无情饮进杯中剩余的半杯酒，暖意入，面色依旧淡淡。

    是要做那不同寻常之人，与世人相反，那么会否与世人为敌呢？

    此人比之悠霜国现在的凌王凌风吟，深藏不露相差不大，比之歌月国的乐王乐訾熠，不输狂傲霸气，比之舞影国的世子风弄影，不逊桀骜不羁，比之天沉月落的天沉公子风凌天，行迹难测可比肩，而比之意然的谦和有礼，如若此人愿意，定然也毫无逊色。

    只是，这样的人物，为何当初没有人发现呢，仅仅三年，虽然认识的人不多，但无情公子之名却已响彻煜朝四国，这崛起之势，可谓来势汹汹。

    默默无名之人，隐居山水之人，忽然声名显赫，行走江湖，这样的人物现世，怕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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