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醉天下 - 第十九章 影寒空望锦障泥

    悠霜国十一月的风，吹落了枯叶，吹散的俗世，吹寒了人心。

    凌风咏被踏雪军押下，宣告着叛乱的结束，一众太医，晕头转向，胆颤心惊地分别向凌王的永盛和世子的兰馨奔走。

    永盛中，乐秋云气息全无，方才便是当场毙命，已然没有生机。

    凌王几度昏昏沉沉，忽然睁开双眸，身体虚弱，神情却是异常清醒，俨然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一问情况，无人敢隐瞒，全盘托出，凌王悲愤地重复一个字“好——好——好……！”

    未曾说完，凌王悲愤难耐，口吐鲜血，举起的右手毫无气力地话落，伴随手臂而落的，还有一卷黑色的绸缎。

    知晓叛乱的人不会道明真相，不知晓内情的人自然以为凌王所指便是凌风咏，最终，所有杀戮的真相，皆被掩藏在一个“好”字中。

    而兰馨中，经太医诊断，凌风吟受伤过重，陷入昏迷，生死难测。

    一时间，凌王晏驾薨的消息、世子救驾受伤生死未卜的消息、五公子谋杀手足的消息流传开来，悠霜国民众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凌城郊外，一辆马车，不知俗尘纷扰，安然悠闲而来。

    空中一道小巧的白影一掠而过，别夜神色一凛，继而岿然不动。

    听得几声轻颤，马车窗口掀起一帘，白影一闪，隐入马车之中。

    “无情，出什么事了？”含烟好整以暇地看着无情，看着无情有条不紊地解下绑在鸽子脚上的信筒，看着无情面无表情地浏览短短几行消息。

    “悠霜国政权更迭，凌风吟受伤昏迷，无归路趁乱逃离。”无情仿似局外人，没有任何感情地旁观风起云涌，生死别离。

    “什么，凌公子受伤？还昏迷？”含烟惊呼一声，显然难以接受突然而来的消息。几日前还是翩翩公子，优雅饮酒，怎么几日不见，到了这般眼中的地步。

    “受伤而已，何必大惊小怪，反正他是绝然不会死。”不知为何，无情便是这样没有任何怀疑地认定，那个隐藏多年的人，忽然现身，岂会就这样猝然而死。只是，这受伤昏迷一事，应该不假，否则难以掩人耳目。但是，凌风吟为何要非受伤不可，踏雪军三将皆在，他自己也该身怀绝技，至少不该受重伤，他究竟有什么样的目的？

    “无情……”

    悠霜国已经到手，他若命垂危，国内局势定然不稳，这样会有什么好处？

    “无情……”

    悠霜国一乱，那些未曾浮出水面的暗中相助凌风咏的人便是忧心忡忡，不知会是孤注一掷还是安守本分？

    “无情……”

    那些未曾参与凌风咏夺权的公子，是趁势夺权还是不敢造次？

    “无情……”

    对于趁火打劫的人，凌风吟又会怎样处置，是网开一面还是一网打尽？

    “无情！”含烟大吼一声，无情漠然转首，默然询问。

    “我说你一天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是不是浑身不舒服。”含烟一把夺过无情手中的纸条，揉成一团，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大喝。

    “知道还问。”无情任含烟将纸条揉碎，波澜不惊地吐出一句，施施然躺下，仿佛身边无人一般。

    “你！”含烟一口气噎在喉中，抖着手指，最终只是哼了一声，车中便没有任何声响。

    车中虽静，但是无情并未消停，径自安静地思索着。

    悠霜国一乱，乱得不仅仅只是王，还有国中百姓，乱得也不仅仅只是政权，还有经济命脉，凌风吟何以有这样的把握与自信，可以将一切掌控在手中？

    耳畔是呼啸的冷风声，单调的马蹄声，渐渐临近凌城，便也渐渐多了一丝喧闹，也慢慢笼罩着一城的恐慌。

    奔走出城的脚步声，安抚压抑的议论声，马蹄踏上青石路面的声音，不绝于耳。

    “让开，快滚开……”马车外，传来数声急躁谩骂的声音，伴着凌乱的马蹄声，夹着鞭打的声音，自远处急驰而来。

    含烟挑起帘子，探窗看去，只见城中策马跑出十余人，当先三人锦衣华服，却是头发凌乱，面色苍白，脸上带着血迹，神情暴躁却也慌乱。

    出城的百姓，背着包袱，本来人心惶惶，加上突然出现的人马，顿时乱成一团，本想避开冲撞而来的人马，不料却自相拥挤，推推攘攘，拥堵在城门口。

    眼见马匹不顾一切朝城门而来，几个稍微镇定的人，半拖半拉，半扯半推，带离了几人，几个奔逃中被推到在地上的人，连滚带爬，向旁边扑去。

    当先飞驰而来的一人，扬鞭又是一挥，顿时，几个来不及躲避的人吃痛地捂着身体，四处寻找空隙，却不小心冲撞了一位老妪。

    还未等老妪颤颤抖抖地爬起，十来匹骏马嘶鸣而至。浩浩荡荡的声势，先声夺人，老妪当场愣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

    含烟心中一惊，当下握着无情的手腕，焦急地催促：“无情，快救人，快啊！”

    无情从掀开的帘子往外一看，清丽的眼眸闪过一抹异色，却还是纹丝不动，只淡淡而又轻缓地吐出：“太迟了。”

    “驾——”一声清啸，自马车背后而来，俄而，一道石青色身影急速而起，却是想要救人。

    无情眸光一动，素手微抬，一枚银针破空而出，只听得马匹一声悲鸣，只见得马匹抬起前蹄，石青色身影趁此空当，抓起老妪的后襟，身体后仰，脚尖一点，已然跃出数步。

    “站住，你们还想跑，别怪我手中的剑不听话，刺错了方向。”十余人身后，一道黑色身影左手策马，右手扬起宝剑，口中大声呼喝，脸上笑容纯净，眼睛绽放炯炯溢彩，死死盯着前面几人，仿佛乐趣无穷。

    听得后面的叫喊，先头三人脸上露出惊恐之色，当先一人骂道：“该死的，都快给我滚开。”

    十余人仿佛濒临绝望一般，疯狂的鞭打马匹，踢蹬马肚，拼死往前，寻找生路。

    “南庄主，你这么快就赶来啦？”寒霜看着石青色身影，勒住缰绳，停下马匹，全然不看前面逃跑之人，对着面带柔和之色的男子问候道。

    “不得不快马加鞭啊。”南青颢微微一笑，俊颜带着轻微的笑意，仿若青山流云，令人看着踏实而又心旷神怡，“寒霜将军这是追赶谁呢？”

    “哦，是六公子、七公子还有九公子，他们趁着世子受伤昏迷之时，胡作非为，还挑拨禁卫军再次叛乱，都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现在世子虽然未醒，但已经脱离危险，我想先把他们拿下，等世子醒了再交给世子，看看怎么发落。”寒霜恍若未察觉此时此刻身在何地，径自笑容满面地道。

    “世子没事便好，既然如此，在下便不耽搁寒霜将军了。”南青颢了然一笑，侧身一让。

    含烟抚着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帘子落下的那刻，南青颢略带探究之色地朝着马车观望了一眼。

    无情闭上双眼，躺在榻上，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思虑周全，将时机拿捏得当。内有隐姓埋名的乐子杰暗中掌控朝局，外有南玉山庄庄主南青颢维持局势，加上踏雪军扫清一切障碍，怕是想乱也难吧。

    想要出城的众人，听得两人的对话，纷纷舒了一口气，打消了出城的计划，仿佛卸下包袱一般，又返回城中。

    五日后，凌风吟从昏迷中醒来，给民众带来希望，安抚了不稳的人心，然太医告之凌风吟需要静养、不可劳心，凌风吟念及悠霜国不可一日无主，然其心有余而力不足，特命大公子凌风喻与易安侯凌思安全权处理一切事务。

    至此，悠霜国局势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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