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乱茗香 - 第34章 南宫父子

    杯壁上还有她身上的香馨。

    即便房中燃了香，却依然分辨得清楚无比。

    勤辰握了韩亦幻先前捧于手中的茶杯，顺着她抿唇的痕迹轻吻下去，细细感受——或许，一直沉默的自己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品尝她的美好。如果，早一些相遇，早一些向她倾吐自己的仰慕之心，在云掌门寿宴上出现的，会不会是自己？

    苦笑一声，这茶，是越喝越苦。

    自己向来是个守规矩的人，虽说不上死板，却也没有云欺风那般大胆不计后果。不，应该说，没有他看得那么远，考虑得那么周全——以他对他的了解，那个孩子，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亦不会盲目去做一些没有把握的事。

    他心里，只怕早已认定了韩亦幻会跟他走。

    只是，他终究是没有十成的把握带她走——若不是云胜雷抽身而退，结果也未必会按云欺风所意料那般发展。毕竟他看上的女人不是寻常的人家的闺秀，她是九尾天狐的后人，是凝冰谷谷主韩怀空的女儿，是寄予了一族希望的妖狐。

    “哼，想不到翼宿族的少主竟然在为一个狐女伤神，传到魔界，还不知族人会怎么嘲笑你啊，雾里青……”带着些玩世不恭的语调，忽然现身的红发男子很不屑地看着在桌边沉思的人，猩红的眸子中晴不定。

    “弱骨！”勤辰有些颤抖的起身，眼中的千钟柔情瞬间幻化为警戒，“不要用那个名字唤我，我现在的名字是勤辰。”

    “你也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弱骨熟门熟路地盘膝而坐，“放心，我已隐藏了魔力，不会被人发现。勤辰？我可不承认，即便你化成灰，也是雾里青。魔界翼宿少主，雾里青！”

    “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请你离开。”语气开始有些冰冷，只是他的话却鬼魅一般绕在耳中，久久挥散不去。

    红发男子鼻子冷冷哼了一声，“笑话，魔族自古以来穿梭于天地之间，从未听说过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怎么到了沉渊山，到了你雾里青这里，规矩就这么多了？”见他不予反驳，弱骨又道，“还是说，你是怕叫人撞见了和魔族来往，坏了你沉渊长老的名声？哈哈哈，可他们想不到，堂堂的四长老之一，便是只狰狞的魔物！”

    “我……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那到底是为什么？”弱骨忽而声嘶力竭朝他喊道，周身一股污浊的黑气弥漫了整间屋子，血红色的衣袂无风自动，将勤辰白色的发丝也撩起数屡，“舍了你的族人，将自己的力量封印，只为了换得一副弱小的身子骨么？呵，数百年来对翼宿不闻不问，人间蒸发一般！我暗中打听你藏身在沉渊派中，这才假意与王格雅联手，多方探听你的虚实。可我始终不敢相信……若不是在碧水河中与你相遇，我真的……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得这般好！”他咧了嘴，露出森白的牙齿，英气的脸顿时变作邪魅无比，带着嗜血的犀利，“这就是你雾里青心心念念的一切？是那个男人还是那个女人？哼，不管如何，我会断了你一切留在这里的念头，等着回魔界谢罪吧……”

    “你什么意思？！”勤辰微怒。

    “你有心去帮云欺风，我就偏偏要让云胜雷当上沉渊派的掌门！你喜欢那个女人，我便偏偏要毁了她！不会再给你任何有所留恋的东西……雾里青，这都是你逼我做的，作为你背信弃义的惩罚！”

    嫣红宛若剧毒罂粟的身影渐渐隐去，空留下回响的肆意笑声，“哈哈，哈哈……”

    他太清楚鬼宿族长弱骨是什么样的人！

    慌乱地望着四周，勤辰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嘴里唤道，“弱骨，你不要逼我与你为敌……”

    弱水三千饮，骨堆万里长。弱骨，正是因为看他太过于透彻，才会这般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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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来了。”

    低沉的声音响起，王座下半跪的鲜衣男子身子一颤，头却更低，踌躇回应道，“……是。”

    漆黑的长廊中，漂浮着血腥和铁锈混杂的气味，令人作呕。悬挂的火焰灯仿佛是一双双翕合着的兽眼，怔怔望着周围发生的一切。

    “父王，子瓜归来已有半日，却不见两位大哥和姐姐……不知他们如今人在何方。”吞吞吐吐还是将这句话问出了口，南子瓜只觉得自己的鼻尖快要贴近冰冷的地面，可是唯有这般，才能安心——他不敢抬头，不敢去正视那个被自己唤作父王的人。

    可是那声音逼着自己抬头，“你自己抬头看看。”

    汗水滴落在暗色的地面，映出浅浅的水痕来，南子瓜觉得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窘迫得的可怕——若是韩亦真看见了自己这副样，定不会再觉得他有多么伟大。

    也是，本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不过……还真是没用。

    “抬眼看看！”没于影中的万妖王再次发话，语气极冷。

    “是。”南子瓜缓缓抬眼，眸光落定在万妖王身后的石壁之上，倒吸了一口冷气，不由跌坐在了地上，“这，这是……大哥，二哥……姐……”清秀的脸一点点失去血色，他的身子颤抖得更加厉害，借着腿的力量，不停向后挪动着，“父王，他们……为何会这般！”

    三具干尸虽说早已干瘪，依稀间却仍然辨认得出生前的模样来。看起来三人的表情都极为扭曲，死得时候应该是忍受了极大的痛楚。干尸被悬挂在万妖王的王座之后，森森德正对着来人，似乎在睥睨这可笑的世界。

    这里便是楚荒大陆，妖族首领万妖王的殿。

    “喔，问我为何会这般？你觉得呢？”男人从王座之上起身，一步步走近南子瓜，他浑身裹着金线黑袍，点缀着无数绚丽至极的鸟羽，可是即便这般，却依旧掩饰不去那由眸子中出的戾气。“子瓜，你离开楚荒已十年有余，父王且不问你去了哪里，做了什么。你有没有想过，倘若你留在楚荒，这万妖王王座之后，最先挂上去的干尸，应该是你。”

    他说得语气极为平静，南子瓜却瞥开了目光，“父王……孩儿不明白……”

    “楚荒妖族不需要弱小之人！南家不需要弱小之人！”万妖王声音含了怒气，恨恨挥了衣袖，撩起的风擦着南子瓜的耳畔而过，干枯的手一把扼住了他的脖颈，仿佛听不见南子瓜的哀求，万妖王眼角欲裂，怒吼道，“我的四个孩子中，只有你最没用！可是活下来的却是你，居然会是你！你难道我要将楚荒妖族交给你吗？！你这个废物，除了求饶和发抖，你还能做什么！”

    他的掌一拍，掌风淋漓，南子瓜便直直飞了出去，重重摔在殿石砌的立柱之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

    “父王……”他咧嘴，努力站直身子。

    梦中的凄凉场景一点点幻化做现实，自生自灭的悲哀无人能懂。

    楚荒南一族，最后的承影之妖，血色羽毛中绽放的花朵，可怕的生存法则，唯一的胜者，才能继承万妖之王，才能一领楚荒之妖。

    从落地起便要臣服这适者生存的世界，只有远远逃开，他的心才能恢复血色。

    “不要叫我！我不是你父王！”万妖王几乎是咆哮出声，脸色黑得可怕，“他们都死了，我要你有何用！我万妖王南禁注定后继无人，我认了！你不是会跑么，好，我成全你！来人，将这个废物押下去……本王不想再见到他！”

    无数黑影猝不及防压了下来，南子瓜只觉得眼前一黑，随即没有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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