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地成妖 - 第三章 你不是白漫漫

    闻到他身上熟悉的竹子清香飘进来，我猛地就从屋子里窜了出去，咬住他的袖子以示我的愤怒。

    “啊，桃花老祖的事情我知道了。”竹千仞说道。

    “我今天出去就是办这件事，你放心吧。”他把我从袖子上拎下来。

    哦哦哦，那意思就是说我可以继续在这里混吃混喝啦。

    竹千仞的神情是三年来前所未有的沉静，他看着我，让我感觉到有种莫大的压力，挺像以前我和老妈冷战的时候，在饭桌上的气氛。

    我不喜欢。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寻找能让阿梨恢复的灵药，这段时间，你还是回自己洞府去吧。”竹千仞很认真地对我说道。

    “不要！”我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也是为你好。”竹千仞叹了一口气，他把我放在手里，视线和我对齐之后，说出了一句让我大惊失色的话——

    “漫漫，我知道你不是漫漫。”

    “我就是漫漫。”我纠正他，一边心虚地左顾右盼，这竹子妖诈我呢，要是我不是漫漫，他干嘛对我这么好，早就应该把我吃了增加修行，或者拿去给那几个老妖邀功啊。

    “你不是。”他点了点我的头，悠悠说道，“漫漫以前是一只在我脚下打洞的锦毛鼠，我们一起修炼千年，我最了解她不过。她一心想要做人，却笨得背不出一个幻化人形的法诀，如果你是漫漫，早就不肯再做老鼠。”

    竹千仞的眼神很忧伤，而我却感觉到一阵恐慌。

    “漫漫的洞府，就在这竹屋的地下，所以你住在我这里本来也没什么错。错在我不该偷了一坛老猴子的猴儿酒，害死了漫漫。”

    原来，原来这锦毛鼠的原主就是被这货害死的！

    亏我以为三年来瞒天过海，用失忆之类的借口就可以裹着锦毛鼠的皮囊过日子，原来打从一开始，竹子妖就知道我是个冒牌货，正宗的白漫漫已经死了。

    那么其他妖呢？

    我紧张地瞪着他，竹子妖是吃素的，想必不会有什么把我养肥了再下锅的打算，但要是其他妖怪对我围而攻之，我天大的本事也难逃一死。

    竹千仞似乎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又像是在安慰我。

    “白漫漫和我一起一千年，我从未有想过要害她，她虽然蠢笨，却比你懂事……可是那天我以为她死了，你却活了。我不管你是谁，你活着就要用白漫漫的身份活下去，这是谁都不可以改变的事实。”

    “没有谁可以说白漫漫不好，谁想打你的主意，都不行。”

    我张口结舌，竹千仞说这话的时候有一种凌厉的气势散发出来，让我觉得他很陌生，那一瞬间，我甚至觉得在那副我熟悉的皮囊里，也装着另外一个来自异界的灵魂。

    “你不要怕。”竹千仞我的头，他看着我的眼神很柔和，我知道，他在透过我看白漫漫。

    我万分庆幸，重生在这锦毛鼠身上是我烧了八辈子的高香，能有这么个护短的爸。

    但是，我弱弱地举起爪子，问出了我心头缠绵已久的疑惑。

    “你说的这些，和小阿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哪里是对我好了？”

    竹千仞显然思维很意识流，讲话七不搭八，让我在惊恐之余很是糊涂。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说道：“如果桃花老祖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白漫漫，如果将你练成灵丹给那小花妖享用，如果我不在家的时候那些看你不顺眼的家伙集体来害你……”

    三个如果炸得我头晕眼花。

    我呆在竹千仞家里，因为有竹千仞在，除了那些花痴的女妖，很少有人会主动上门寻衅。

    “桃花老祖知道了？”我艰涩地问道。

    竹千仞点点头，我小小地哀嚎一声，我才活了二十八加三年，怎斗得过那活了千年的老妖怪，难怪竹千仞说谁打我的主意都不行，这三年来，我简直就是活生生在砧板上的鱼啊。

    不行，我要马上收拾好细软，乘夜逃出燕首山！

    “你逃不出去的，”竹千仞看破我的心思，好心提醒我，“我已经和桃花老祖他们谈好了，只要我去九宸天求来灵药，不但既往不咎，还会从心底把你当成自己人。”

    笨蛋！

    竹千仞你这个大笨蛋，我恨得真想在他的竹子上磨牙了！

    那些老妖怪说的话怎么能够当真？只怕是他前脚刚走，后脚我就要被下锅……何况九宸天是什么鬼地方，听听就觉得很危险，为了一只小花妖，桃花老祖他们至于这么大动干戈吗？

    肯定有别的谋，师出无名，他们不好对我下手，现在那么好的机会，谁放跑谁是傻瓜。

    “别忘了，你可是白漫漫，他们要动你也不是一天两天想想就可以的。那时候，我就回来了，这期间你只要乖乖地呆在自己洞府，有我和你两家的阵法护着，你不主动出去，谁也动不了你。”竹千仞说道。

    他递给我一只小香包，我知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储物袋，他一直戴在身上的，我用神念探了探，顿时有点鼻子发酸，这宝贝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新鲜食物，还都是我爱吃的，看来他真打算让我在地底长住。

    跑又跑不掉，我只能寄希望于他能早去早回，去那什么九宸天求到灵药了。

    当晚，竹千仞就打开他家的地窖，也不知道他使用什么法术，就把我送进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房子。

    原来他和白漫漫的关系真那么好，连屋子都能随便进，我这么多日子以来撒泼打滚地不肯回老鼠洞，幸好没有真的触怒他，不然早把我丢进来了。

    或许是白漫漫残留在这个身体里的一些记忆，我很快就熟悉并接收了这个洞府，谈不上多喜欢，因为它很快就将变成束缚我妖身自由的监狱，直至竹千仞回来。

    既然竹千仞已经把话都挑明了，我就抓着他，和他大讲特讲现代世界的故事。

    讲得我自己泪流满面，一个晚上过去，才讲了一点点。

    “你让我觉得，这三年来，我一直都很蠢……”我万般不愿地看着竹千仞离开，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竹千仞回头笑笑：“漫漫，你本来就很蠢，这是你的本。”

    是啊，我怎么能忘了，白漫漫修炼了一千年都学不会任何法诀……也许，除了竹千仞，她在燕首山那些老妖怪们的眼里，都是储备粮吧。

    我抱着香包，看着竹千仞修长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洞府门外，莫名地心里开始不安和害怕，从此，我就要一个妖孤零零地生活，漫长的等待。

    我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竹千仞身上，因为他答应我，会早点回来听我讲剩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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