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 一一九,瞬间真实
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作者:晴空向晚
正文 一一九,瞬间真实
豪门军少宠妻无度 作者:晴空向晚
一一九,瞬间真实
拉萨平措旅店。
手机被她扔在不知名的角落,不厌其烦的唱着:“我一见你就笑……”
邓丽君的甜美声音大约将这段唱了三遍以后,手机终于偃旗息鼓了。
被窝里拱起的某团嘤咛了声,翻了个身,继续蒙头大睡。
“我一见你就笑……”
“啊——”被窝里蓦地响起一道闷闷的吼声,紧接着,一个蓬乱的脑袋钻出来,睡眼模糊的扫视了圈四周,无果。
“我一见你就笑……”
手机唱得更欢了,聂素问没好气的锤了下床垫,裹着大大的被子,整个人慢悠悠的爬下床,在地上的一堆衣服里摸摸索索,终于找到噪音的来源。
“萧溶……?”好不容易揉开眼睛,皱眉念出来电名字,脑袋似乎还有点懵。
咚——
关机。手机被扔到一角。
笨手笨脚的再爬回床上,挺尸。
窗外天色昏暗,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暗,也不记得自己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多久。没有起床叫吃的,肚子饥肠辘辘,中间被饿醒过一次,后来迷迷糊糊又睡着了,再后来,饿过头了,没感觉了。
她住的单人间,但楼下是十二人的大通铺,不知道生什么事了,一直有人不停的进进出出,用各地的方言大声嚷嚷着,吵闹得厉害。
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再入睡,素问挠挠头,翻身,用枕头盖住耳朵,那声音还是无孔不入。
饥饿的信号再次传来,可手脚都软绵绵的无力,她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足勇气,一鼓作气的从温暖的被窝里坐起来。
眼前有片刻的昏眩,半分钟后,视界清明起来,她茫然四顾。
换好衣服,趿着鞋子出门,迎面而过的旅社服务员与她打招呼。
坐在拉萨平措旅店五楼的酒吧上,一口一口,皱着眉头喝没有加糖的牦牛酸奶,酸透心扉。
那一边的吵嚷还在继续。
“仙足岛闹鬼的,你们知不知道?传说岛底都是死人的白骨。我宁可当天来当天回,也不愿再住岛上的旅店了!”
“真的假的?你撞过鬼了?”周围一阵不信的哄笑。
“信不信由你,若是不信,你自己住那边去吧,反正我要搬过来。还是离大昭寺近一点好,辟邪。”
“听说大昭寺也很邪乎的……”
“去!我佛慈悲,定会扫走一切妖魔鬼怪!”
……
……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素问竖起耳朵,觉得这个闹鬼的仙足岛,有几分意思。
其实不过给她多几天留在西藏的理由。
而酒吧的另一角,某人挑了挑桃花眼。因为他现在就住在仙足岛。
素问走到吧台边,拍着桌子叫老板:“两支青稞酒,谢谢。”
这一声清脆响亮,不禁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
“好类——”酒吧老板是一个留着长头的北京男人,高且瘦,竹竿一样,五官都是细长的,细长的眼睛,细长的嘴巴,细长的鼻子,细长的脸,总是懒洋洋的笑。
素问第一次过来点酒时,脱口而出的京片子,就瞬间让两个陌生人,在这片遥远的高原上拉近了距离。
老板眯着细长的眼睛笑:“聂小姐这几天都去哪玩了?”
素问有气无力的趴在吧台上,讷讷道:“别提了,旅馆闷着呢。”
她说的是大实话。从陆铮送她回来后,她就没出去过。
老板起初以为她是游客,此时也不过以为她高反严重,耽搁了行程。
“没关系,老方他们几个是老驴友了,每年都来住一个月,想去哪,叫他们带你去。”
老板从柜台上取了两只青稞酒,递给她的同时,朝方才聒噪的那一桌指去。
素问径直拿着酒朝那桌走去。
不一会儿,酒吧内又传来男男女女的喧哗声,咋咋呼呼,偶尔夹杂着聂素问的声音,每响一次,萧溶就不自禁的扬起嘴角。
她已经很好的融入到那些驴友中。这些人,来自五湖四海,也许是因为信仰,也许是对这座高原城市独特的爱,每年都会在此时聚到这里,彼此已经相熟。
素问请他们喝酒,慢慢的打成一团,他们告诉她,住大通铺的乐趣,男男女女混住一间,刺激,够味儿。
素问半信半疑。
萧溶默默的喝完自己的酒,结了帐,转身下楼。
从平措回到仙足岛的旅馆,还有十块钱的车程——拉萨的出租车,室内一律十块。
回去以后天已经黑透,不知怎么,他走在旅店陈旧的楼梯上,就想起那个闹鬼的传说,背后一凉一凉的。目光若似无意的落在楼梯那空无一人的角落,轻笑,正摇头,手机铃声突然响了。
他吓了一跳,那笑还未展开,就僵在了嘴角,连忙掏出手机,心有余悸的“喂”了一声。
“……”电话里静悄悄的,还有点信号不稳定的沙沙声,在这乌漆抹黑还有闹鬼传闻的走廊里,真有点儿碜人。
“有话就说。”这午夜铃声着实让他心情好不起来。
“哥……”萧媛叫了他一声,又停了停:“我听你的秘书说,你失踪了,你现在在哪呢?”
“在拉萨。”萧溶尽可能做到心平气和。
“爸现在到处在找你你不知道吗,怎么跑到那鸟不拉屎的地儿去了?”
“老头子找我什么事?”萧溶郁闷的问。
“当然是三哥的公司,”萧媛忿忿道,“不,现在是你的公司了。你这么阴险的来了招釜底抽薪,爸现在虽然不管集团的事了,但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他不是跟你说过别招惹陆家,还有那车祸的事,司机现在去自首了,早晚会把你供出来,你之前是躲在国外,现在一回来又逃到高原去,你以为能躲一辈子吗?”
“谁说我躲了?”萧溶刚听着很着火,想反驳回去,又觉得挺无趣。
是啊,在所有人眼中,他眼下的行为,可不就是畏罪潜逃。
——有些事,他也懒得辩解了。
“这事陆家要不追究,给王炳的家人填点好处,也许他能守口如瓶。爸刚了通脾气,说这事他不会帮你料理,你赶快回来,实在不行,找陆姨认错去。”
“萧媛,你这算是关心我么?”
“……”手机里频频的女子说话声蓦然停了。
“我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管了?”说完,斩钉截铁的挂断了电话。
萧媛望着嘟嘟作响的手机,苦笑不已。
自己管这么多干嘛?如果萧溶被抓起来,她应该高兴才是。他被抓起来,自己和母亲的事就永远不用担心被揭了。她肯帮他隐瞒的初衷,不就是害怕自己和母亲被赶出萧家吗?
这么多年的豪门千金小姐的日子,她也过腻了,不过就是那样,束手束脚,什么想做的也做不了,什么都要瞻前顾后,倒不如被打回原型,起码逍遥自在。
可是她知道母亲不行,李水莲毕生的希望都挂在萧致远这一个男人身上,她足足用了二十年才踏进的这个萧家大门,如果有一天再被人灰头土脸的赶出去,她一定会崩溃。
萧溶就是掐住了她这条命脉,他像最狡猾的刽子手,知道哪里是人性的致命弱点,一刀就可令人毙命。
只要萧溶不在了……
夜晚更冷了,萧溶将衣领竖了起来,信步走出旅馆大门。
他觉得还是今晚就搬出仙足岛比较合适。
他的行李不多,途中叫了一辆三轮车,等哪位四川师傅晃悠悠的踩到平措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
凌晨三点的拉萨,安静得像从未苏醒过。
他站在旅馆门前犹豫了一会,正打算转身走开,门突然打开了,一群人笑嘻嘻的走了出来,走在中间的,正是穿着红色羽绒服,戴着绒帽子的聂素问。
天色有点灰,聂素问还没有第一眼认出他来。已经有人热情的向他扬手招呼道:“兄弟,我们包车去纳木错看日出,还多一个车位,你去不去?”
“去。”他想也不想的应承下来。把随身的行李包甩到车上。
这一声,终于令得素问侧目过来。
他想,她终于认出了他。
车上的人,就是傍晚在酒吧一起喝酒吹水的老驴友们,没想到素问镇和他们打成了一团,还凌晨出来看日出。
车程中她也没和他说话,也不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静静的像个陌生人。
萧溶也不去打破这种宁静。因为同伴的叙述,他对纳木错日出的好奇已经胜过了对她滞留在拉萨的原因的好奇。
*
神湖纳木错的日出,果然美得不像话。
萧溶从小巴车里钻出来的时候,只觉自己来到一个虚幻天地,头顶是佛光普照,而眼前,则是纤尘不染的冰雪世界。
纳木错湖,西藏第一大内陆湖,四月料峭,它躲在冰块下,一眼望不到边。
远处雪山群立,那是天的尽头。
萧溶下意识的深深的吸了口气:干净得让人心醉的空气,伴着寒气沁入肺腑。
队员们早已甩开了手,大叫着朝湖面上跑去,各自散开,在结冰的湖面上打闹玩耍。
素问用冻僵的手举起相机,留下这一幕幕难得的镜头,浑然不知自己也入了别人的镜。
萧溶的手机里,镜头那一面,红衣女子是冰雪里的一团火,在日出的那一瞬间,骤然间光耀灿烂。她静静的燃烧,静静的熄灭,无声无息,灼烧了他的眼。
他放下手机,塞进衣兜里,举步向她走去。
素问听到声音,回头见到他,惊讶之余似乎又是意料之中,他迟早会来找她。
萧溶的脸上却是意外的惊讶的,在周围充斥着的欢声笑语中,聂素问的脸上布满晶莹。在日出的这一神圣时刻,她却泪流满面。
“是不是很美?”她仰头望天,那静谧的晨光洒在她光洁的脸上,晕红了她的眉眼,将那一颗颗泪珠照得光芒璀璨,仿佛有一种神圣的东西在里面。
“是,很美。”萧溶不由自主道。
“萧溶,你来西藏干嘛的?”她复又收回目光,像是从一段记忆中徜徉回现实,表情平静而宁和,只是漫不经心的问着。
“旅游。”萧溶很老实的回答,也不管她信不信,又问:“你呢?”
“……”素问垂眸沉思了一会,“和你一样。”
萧溶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审慎的看了她一眼。他不相信素问还不知道陆铮在西藏当兵的事,不然她也不会滞留在拉萨迟迟不肯回去。
这次相见,他觉得聂素问整个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与其说是改变,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抽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又或者在他眼前的,本身就是一个随处飘荡无枝可依的灵魂。有一种虚无缥缈的虚幻感。
他以前总觉得自己看人很准,能拿捏的透别人心里所想,因此才能棋高一着,先制人,如今的她,倒叫他有点看不懂了。更看不懂的,或许还有他自己的心。
忽然,身前的红色影子站了起来:“不管你为了什么而来,他已经一无所有了,如果你是为了看他的落魄模样才千里迢迢赶来,那么你恐怕要失望了。”
“他过得很好。”她说。
在她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些的时候,萧溶也停了下来,他听到自己大得吓人的呼吸声。
陆铮过得好不好他不知道,不过现在他很清楚,他不太好,因为他高反了。
高原反应。
对每个初入西藏的外地人来说,都是不能避免的磨难。
聂素问不知道花了多久时间才克服,如今,轮到了萧溶。
从纳木错回去后,他就办了入住,搬进了平措青年旅馆。跟聂素问在同一层,单间。
吃药后就昏昏沉沉的睡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有人敲门。
他挣扎着去开了门,门外空空的,没有人。
他低下头,看到一碗藏面,一笼包子,就搁在他门口。
他朝走廊两边看看,没有一间房开着门。
他把面和包子端进屋,门合上。
从纳木错回来后,他还一天没吃过东西,漱了口就开始埋头狼吞虎咽的吃着面——他确实饿了。
吃着吃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搁下筷子,起身到衣服外套里翻检,最后找出自己的手机,坐回桌边,一边拨弄着手机,一边捏起一粒包子。
手机屏幕上,一个穿红色羽绒服女子的背影,她正迎着日出的晨光而坐,背影几乎要羽化在那耀眼的红光里。
照片是今早在纳木错拍的。
只有背影。当然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
萧溶凝视着照片,咬着剩下的包子,一个人在房里,傻傻的笑。
我们通常会为什么而心动?一句语言,一个机遇,一张笑脸,或者仅仅只是一个背影。
令人心醉的往往不是那个人,而是她身上带着的一种纯粹。
在那一瞬间,无论是年龄悬殊,云泥之别,距离之远,甚至是对立面,任何的外界因素都不能阻止心脏为那一刻纯粹的瞬间,而无规律的温柔收缩着。
我们醉于纯粹。
*
这是一个让人忘记俗世的地方。
清晨喝着酥油茶,吃着藏面,坐在仓姑寺旁边的甜茶馆看着来来往往前来磕长头的人们,渐渐便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壶酥油茶很快见底了,素问跑到前台,又拿了一壶三磅重的。
这里的酥油茶,按磅计数。
聂素问今天带着一副超大的眼镜,黑色的镜面,遮住了她一半的脸。因为昨天吃饭时有一位北京的年轻旅客认出了她,找她签名照像,折腾了好一会儿,后来引来了不少人,甚至造成小小的轰动。导致被老方逮住,盘问了好久,素问终于招架不住,坦白从宽。
她以为在这个远离城市的地方,没有人会认得她。
原来终究逃不出俗世凡尘。
萧溶起床后去楼顶收回了晾着的衣服。这里有公用的洗衣机,每个旅客都要自己动手洗衣服,当然没有酒店送洗服务。昨晚他第一次动手搓洗衣物,还是在顶着高反的不适症状下,不由诸多感触。
幸而吃饱喝足,又睡了一晚后,今早起来已经神清气爽。
屋里的光线很足,窗帘拉开,高原的阳光倾泻而入,从敞开的窗户望过去,还可以隐约见到布达拉宫的轮廓,白墙红瓦蓝天。窗户外,便是一副天成的风景,着色一流,绝佳的油画。
萧溶坐在床边的木椅上,手肘撑着额头,望着窗外的盛景。
慢慢的,他下了决定。
萧溶坐到素问对面的时候,她并没有太大意见。只是也没有摘下墨镜向他问好。
谁也没有提起昨晚的事,那一碗藏面,一笼包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没人说话,但气氛出奇的和谐融洽。
萧溶用筷子搅了搅碗里用沸点八十度煮熟的面条,很直接的问她:“晚上老方请客去泡吧,你去不去?”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萧少,第一次,用这么诚恳的语气,跟人搭讪。
当然,除了诚恳之外,还有点老套。以前的他,可不屑这样。
拉萨的阳光凛冽而绚烂,他觉得自己从未这样真实过。
素问从墨镜后头窥了他一眼,咳了声,叫:“老板,埋单。”
萧溶先站起来,说:“我去。”然后又说:“昨晚你请我,这顿我请你了。”
萧溶从钱包里取出几张现金,然后把钱包顺手放在桌上,起身去付账。
素问没有拦他。她有点弄不懂萧溶此行来到拉萨的目的。
她以为他是冲着陆铮来的,可这些天他的确如自己所说,除了旅游以外,没做任何其他的事。像个真正的游客。
有一队旅行团的人从店里离开,声势浩大,说说笑笑,经过时撞开了几张桌子。萧溶的钱包落在地上。
她弯腰帮他捡起,钱包仰面向上,她信手翻开。
钱夹里侧,有一张女人的照片,对于萧溶这样的花花公子来说,这不奇怪。周沫曾说过,每个浪子回头前,心中都藏着一个最纯真完美的天使。她挺好奇的,萧溶这种男人,心中的天使是啥样。
没想到是她认识的人……萧媛。
哥哥把妹妹的照片放在钱包里,也不是多么奇怪,但前提是萧家兄妹俩的感情一向不怎么好。
素问一言不的把钱包放在桌上,然后,她安静的喝着茶,脸色很沉,了无波动。
晚上老方带他们去的酒吧果然离大昭寺不远,穿过黑洞洞的小巷子,走过两家尚在营业的甜茶馆,终于看到了酒吧的霓虹招牌。
酒吧不大,小小的店面,外面除了一个招牌,什么都没有。
走进去,除了音乐,听不到什么喧闹声——这与他们熟知的酒吧是不同的,印象中三里屯的酒吧,都是大声的摇滚,疯狂的扭动。
老方朝吧台的两人打了声招呼,然后指指素问和萧溶:“这两个北京来的,新朋友。”
“小两口的这个季节不都去三亚度蜜月吗?”吧台老板是一个带着毛线帽子的年轻人,圆圆的脸,大大的眼睛,看着特别可亲可爱。
素问终于开腔撇清:“不是,我们俩不是一路的。”
老方大咧咧道:“都是一个地方的,不认识现在也熟了。俗话说得好,五湖四海一家亲嘛。”
同来的伙伴催他们:“好了,听歌,喝酒,废话不说。老光今天有特别节目。”
老光是老板的绰号。他摘了头上毛线帽子,是个光头。
大家在酒吧里面一个不大的卡座坐定,两排橘红色的沙,大概能坐下十人。
老方带头举起杯子,大家一起碰杯,十来个人都是仰脖,一口喝尽。
素问已经转过身,好奇的面向吧台。吧台前有一个小小的高脚椅,便是舞台了。
老板光头坐了上去,调了调弦,然后对着话筒,闭起眼,吉他轻叩,他深情的唱到: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出生,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遇见你,
我爱这世界,因为我爱你,
我爱这世界,因为你爱我。”
吉他声悠扬,光头的声音有种好听的磁性,与他的形象及不相符,竟是出奇的沧桑醇厚,动人心魄。
萧溶听着听着,刚才喝得太猛,酒意上涌,头有点晕。
聂素问听得专注,嘴唇微抿,眼睛都不眨,只是偶尔,会有睫毛在轻轻颤动。
那颤动,纤毫可见。
一瞬间,萧溶有种奇怪的重生感觉。
我有两次生命,一次是出生,一次,是遇见你。
*
那天回去后,萧溶就一直躺在床上睡不着觉,半夜里坐起来,用手机的光照着,翻遍从旅店拿来的周边游玩信息。
老方说,最近有车可以去林芝看桃花。
他穿着拖鞋起身,像个明天要去春游的小孩一样,开始一样样检点背包,行李,恨不得下一秒天就亮了。
早晨起来,大伙都坐在楼下喝油酥茶,啃包子,萧溶把想去林芝看桃花的愿望告诉老方,大家都很赞成。只不过最近天气不稳定,时不时还会有风雪。每年去林芝的公路上,总有一两辆不幸的客车被雪崩阻困。
有人拿出手机查了下近期的天气预报,认为今明两天就是不错的选择。
正说着,聂素问提着背包从楼上走下来。
大家伙便把要去林芝的事告诉她。
素问微笑静静听着,等大家说完了,她才指指自己的背包:“我要回去了。”
“什么?”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一种惋惜的神色,唯独萧溶一动不动,也唯独他眼里的失落最为浓重。
素问笑笑:“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去了。堆积了好多事没做了。”
除了老方之外,没人知道她的职业。大家也从不问,能一年里抽出这么多时间耗在西藏的,大部分都是工作比较自由,且家里条件比较宽裕的,而且素问来得比他们都还要早。听说她在风雪料峭的三月就来了。
大家也没再挽留,说了许多送别的话,还各自留了手机号码。
没人留意到一个人的离开。
萧溶呆呆的站在人潮涌动的八角街上,只见满街的人潮涌动,有虔诚的信徒,从他身前匍匐而过。
他打开自己的钱包,那里,原先嵌着的照片上,夹了一张新的照片。他昨天找了很多地方,才找到一家可以把手机里存着的照片冲洗出来的地方。
小小的一张,因为曝光太强,模糊得都有点看不清了,照片里是一个穿红色羽绒服的女子背影,整个人藏在逆光中。
他不知道一直潜藏在心中的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期待是什么。
或许每个阔别都市流连到喧嚣之外的人,都抱着一种别样的期待。可是,期待是模糊的,聂素问却是真实的。
他的模糊撞到了最惊心动魄的真实。
聂素问要回北京了,而他,也将回北京去。
回去后,这种若有若无的期待会变成什么,他不太确定。
这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流连此处,却依旧在世俗之中。
*
素问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相送,独自一人提着行囊,经过车站时,她在站牌前研究了好久,看到那辆通往隆子县的班车。
陆铮就是坐这辆车回去,下了车,还要走十里路,回到他们的连队,那里化了雪就会封山,车子开不进去,一整个四月,只能靠吃萝卜白菜维持。
她心头一动,买了张票,提着行囊上车。离车还有一段时间,她坐在最后一排,靠着车窗,眯着眼小睡了一会。
车开动以后,她缓缓醒过来,车窗外入目的已不再是拉萨的城市景象,慢慢的,看见青山黄土蓝天,化的新雪掩埋在潮湿的黑土上,雪景顺着山路延绵不绝,一直铺到天边。
她想起在边防连的时候,她拉着陆铮,站在悬崖边厚颜无耻的大喊“陆铮,我爱你”的时候,不知道被多少人听去了,那时的她不知害臊,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脸热。
那时候陆铮说完“丢脸就一起丢吧”,就吻住了她。
他的唇齿带着新雪的味道,凉凉的,却熨烫了全部的她。让她觉得浑身高烧,头脑昏,不明所以。
幸福得好像假的一样。
和那日的景致一样。
和现在的景致一样。
窗外的景物飞快的倒退,模糊成一片白的光点,就像往事梭梭的从眼前流去。
因为太美,所以只能长存于记忆中
嘴角微微上扬,素问突然拉开了自己身侧的窗户,将半个身体探出窗外,对着那些被自己飞驰抛之脑后的峡谷,用尽全力,大声的喊:“陆铮,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身体仿佛被抽空,却又轻松得紧。
就这样吧,所有的美丽终会消失,但是,她仍然是幸运的,因为它们曾真真实实的生在她的生命里。在某个不经意碰触的记忆盒子里。
将身子缩回来时,不意外的接受到满车人鄙视的目光。
她吐吐舌,脸被窗外刺骨的寒风吹得通红,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做,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生。
就在这时,坐在前排的一个乘客突然很兴奋的喊了一声:“看,那是什么!”
聂素问略微站起身来,越过身前的座椅,朝前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一头迷路的牦牛冲上马路来,懵懵回过头盯着这辆向它驶来的小中巴……
然后,这辆小中巴为了避开它,翻了。
悲剧的聂素问从她自己拉开的车窗里弹飞了出来,摆脱了那只有坠崖危险的铁盒子,却又陷入了新的困境。
……
……
……
那天萧溶照样和同伴们一起去林芝看了桃花,没有风雪,路途顺利,当晚在当地住了一晚,次日傍晚回到拉萨。
回到旅馆,经过聂素问的房间时,门敞着,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很干净,还没有新的旅客入住。
他没有打电话给秘书订回程机票,该什么时候回去,他自己也懵懵然不清楚。
他坐在旅馆顶楼,看着夜幕中的布达拉宫,看着看着,突然无比悲戚。
楼下一对刚从墨脱徒步回来的情侣正在骂街,一个说:“你不是男人!”,一个说:“你不是女人!”
“那就分手!”两人都是一声爆喝。
西藏很美,成为很多人向往的地方,西藏很神秘,成为许多情侣分手的收场。险要的地形,恶劣的条件,让人性的弱点暴露无遗,人总是在精疲力竭之下,表现的,往往是最真实的自己。而真实,都是残酷的。
从顶楼下来,那一对男女已经各自办了单间,分房而睡,萧溶茫然的看了他们一眼,走到楼下的订票处,他说:“我要一张飞回北京的机票,最早的是什么时候?”
“今明两天都卖完了,后天晚上的可以吗?”
“可以。”
回房又是一宿失眠,在林芝的时候高反又作了,回来吃了点药,早晨起来的时候有点头痛。他吞了片芬必得,没吃早餐,信步走到大昭寺前,坐在阴影下看着来寺庙朝拜的人们。
偶有喇嘛走出来,红色的袈裟,映着白色的墙,很干净的对比色。萧溶几次想举起相机,又觉得没必要——很多时候,美丽是心底一瞬的感动,相机记录下的图片,多多少少抹灭了那种美。
就像那张曝光过度的照片,没人看出她美在哪里。
萧溶坐了许久,也看了许久,突然站起来,学着他们的样子,也匍匐在第,深深的磕了一个长头。
额头碰到青石板的时候,萧溶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放低自己,仰视苍穹,便会现,虔诚并不是那么遥远的事情。
那一刻,他很虔诚。
那一刻,他认真的问自己,二十六年来,可有真正想要的东西。可有为了得到它,可以放弃一切,抵抗一切,也在所不惜的东西。
萧溶站了起来,走到广场中间时,听到人们絮絮讨论,一辆往隆子县进山的巴士在山上翻车了,整辆车都坠入了崖底,目前搜救行动正在进行,死亡人数没有确切统计。
人们感慨的说:“原本是去祈福,却永远被留在神山当中了。”
萧溶听着,眼皮不经意的一跳。
同时,北京。
这起事故已经出现在不甚引人注目的午间新闻里。在祖国的偏远地方,这样类似的事故每天都在上演着,相比七点档新闻联播里的国际大事,这样频繁的“小事故”着实不够起眼。
直到一张娱乐周报的爆料——
“什么,聂素问在那辆车上?”叶子哗的搁下了报纸。
“之前有人拍到她在拉萨的照片,还有影迷跟她合影签名了,应该不是假的。”
聂素问失踪期间,是留在西藏的事已经毋庸置疑了,但是叶子还是不想相信,会这么巧就碰上这种事故。一般人也都认为不过是无知媒体乱写八卦,博人眼球罢了。哪个明星会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跑到西藏去,还碰巧就遇难了?
“马上打电话到旅社,确认她的消息,给我打她的电话,不管她开不开机,一直打。”
------题外话------
解释下昨天没更的原因。昨天写了4000后,觉剧情安排得不合理,有点太跳跃,所以删了重新写了,加了这段萧溶的剧情,再往后顺下去写,后面的情节可能会不那么突兀。之前有人猜萧溶是不是看上素问了,原先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一一九,瞬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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